荒徑。一笠蕭索,一襲布衣,齊恒徒步跛行。
沒有發現逐羽劍派的追跡,也沒有了白衣聖使的消息。此處在滿街搜捕令的巨網外,也不在可隨時尋求幫助的勢力範圍內。他隻知道大致往西——沿著日落的方向,他的腰間綁著一柄短劍,鑲著漂亮的寶石。這是身上唯一的利器。每走一程,他都要檢查一番。要問此行緣由,隻因心頭一口怨氣。
“請齊大少來,隻為一人:江韶雲乃你我共敵。”他的腦海裏始終盤旋這一句話,還有說話人波瀾不驚的神情。
隻是,有一種恨根植於心,不可消弭:“用女人作要挾,楚濤你好不知廉恥!”
“我非但不知廉恥,而且愛見血光。”對麵以不以為然的笑搶白了一切說辭,一柄鑲滿寶石的短劍橫置桌上。“鋒芒之爭,唯鋒芒作解。”
“當我不敢殺你?還是故意奚落我蠢?嗬,這是你的地盤,誰不知道你又在暗處藏著些什麼人,此處動手落你口實,我齊恒有那麼蠢?”
“蠢是你說的,我隻說你不識貨。”楚濤極為不屑地斟茶自飲。
“你!”齊恒胸悶。仔細看,桌上的是逐羽短劍,在江韶雲兵器庫裏躺了多年的物件。當然也是逐羽劍派掌門的寶劍。他拿在手心掂了掂,十分趁手,靈活異常。不像有假。“聽說見此物如見掌門?”
楚濤不理。
出於武林人的習慣,他拔開劍鞘,對光細端那鋒芒,卻不想一紙手書飄落。齊恒自以為得計道:“想害我不如趁此時動手。你讓我用此物去接近江韶雲?烽火嶺是那麼好進出的地方?另外,我拿了你的東西,還想順利走出去嗎?”他把短劍扔回楚濤麵前,拾起手書,卻有些呆楞。
“桃源村,劉莊。”字條上隻有這幾個字。
“她的住處,就在黑石崖下。那附近多為官宦人家避居,少有江湖客。”楚濤端茶慢飲,似在講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佳人的音容笑貌徘徊在眼前,不忍逝去。仿佛幻境照進現實,她分明就在這屋坐著,弄她的弦,譜她的曲,說著今朝齊家是是非非。明豔得他睜不開眼。
楚濤的話卻把這幻境擊個粉碎:“我能告訴你她住在何處,但不能保證她願見你。據我所知,她把你稱作窩囊廢。”
仿佛被一盆冷水潑中,齊恒隻覺自己僵直了手腳。他狠心將字條就著燭火燃盡:“我的家事,不勞你多管。”
“我若不管,白衣聖使早已把她化成灰了。她有傷,不過已好了許多。我不想揭她心傷,故未邀她同來。”楚濤話鋒突然一轉:“你覺得我與江韶雲哪個勝算大些?”
“你贏不了。”他賭氣道。
楚濤半點不介意:“我死,則冷鳳儀必難逃白衣聖使秋後算賬。”
他已詞窮。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實相生,因敵製勝。”楚濤淡定地勾著嘴角,“你要知道,江韶雲對黑石崖的了解可不及我。而烽火嶺中景象,我卻知一二。”
“你讓我和鳳儀做你陪葬,我如何答應?”
楚濤突然格外嚴肅:“齊大少,莫非齊爺遭遇仍不能讓你看清?不戰則死,白衣聖使不會放過任何人。遲早是刀兵相見,不如——”他一邊說一邊蘸水寫下紫竹穀三字,而後便背手向著夜色。“替我帶個消息給江老爺子,告訴他,我楚濤奉陪到底——中元節,是個驅鬼的好日子。冷鳳儀的安全你無須擔心,至於你的性命——隻憑你自己。”
聞言,齊恒突然害怕起來。
在北岸與沈雁飛周旋如此時日,無非為江韶雲行蹤。願赴此約無非為冷鳳儀。但真正臨事卻偏第一個麵無人色。楚濤早已將他看透,抬眼,隻見楚濤已轉過身,剛才嘻笑的雙目正如炭火般烤著他的心,烤得他頭痛欲裂。
可怕的不是楚濤覺得他蠢,而是冷鳳儀看死了他,比這更可怕的是自己真沒用。
“要我替你拿主意?”楚濤笑出了三分詭異。“看來不見血果然請不動齊大少!”
“別!”刀光血色的晃動裏,他的頭腦炸響成嗡聲一片。他除了拾起沾血的短劍飛奔,什麼都做不了。可以想象全南岸的劍影都追著他一個人,欲置之死地。他知道到南岸來準沒好事,但不曾想楚濤還真豁得出去—用整個南岸的人逼他去闖烽火嶺,見江韶雲,要知道江韶雲剛剛對齊家犯下怎樣的血債,這簡直瘋狂!
“楚濤……你小子……等完了這事,看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