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時候去紫竹穀了。”楚濤又一次拿起了筆,展開一張白紙,邊寫邊說。“清淨之地,足以休養。劍陣雖有所成,必然還需磨合,製敵之策也需醞釀良久。雜事汪叔代辦吧,鏢局的事,詩雨辦得有聲有色,就讓她繼續應對著。除非君和有消息,否則不必來尋我。劉前輩隨我一同前往紫竹穀,將來那裏必有惡戰一場。有前輩坐鎮,我可多些底氣。”
說話間,手中另一信已成。楚濤徑直將其卷折後塞進了信封,交給汪鴻:“辛苦汪叔了,此事你親自去辦。”他突然加重了語氣,格外嚴肅。汪鴻微微一瞥,隻見信封上一個史字,略微明白了些許,點頭稱諾。
楚濤關照道:“我不在,芝蘭苑更要看緊。那些冷血之人可是什麼都做得出。她不像你們,你們臨危尚有自救之計,她隻有柔弱之軀……”突然,傷感的氣息四散如潮湧。他自覺多言了,匆匆轉過話題。二位可有他見?
“不知,齊恒?”汪鴻發現自己越來越難揣摩少主的心思了。盡管劉思仁已露出罕見的製止之色,他仍試探道,“少主對此可有安排?”
楚濤好似眼見蒼蠅飛過,微微皺眉:“他會知道怎麼做,南岸遊俠可不是吃素的!”
汪鴻放下了半顆心,心頭卻又添一堵:“楚濤拿什麼保證呢?保證自己的死對頭不添亂,就如同保證貓不捉耗子,老虎不傷人……”
“我去與雲逸告個別,即刻出發。”楚濤說著便出了書房,一襲紫衣翩然,仿佛是要留給整個江湖一個瀟灑轉身。
汪鴻遠遠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手裏握著的信不自覺地一抖,竟飄落於地。劉思仁看在眼裏,靜道:“或成或敗,或生或死,皆是過眼雲煙。立身江湖,但求無愧於心。少主不願看到白衣聖使橫行的那日,他居然無所作為。南岸如他所想的人,應是不少。”
“話雖如此,隻是少主他……”汪鴻欲言又止,不能不想起當日烽火嶺中楚天闊。“少主素來心烈,此戰成敗殊難料想,萬一有什麼閃失……”
劉思仁歎道:“逐羽劍派便是為這長河而生的。老風或是不忍愛徒,一力相阻,你我卻不忍這黑石崖,無辜者橫遭屠戮。”他看著汪鴻手裏那封特別的信,不再作一聲。
汪鴻也瞧了一眼手裏的信,如同捧著燙手山芋。他向劉思仁默默攤了攤手,不料後者隻是淺淡一笑,沒看見似的轉過身去了。他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楚家的後門吱呀作響,楚濤背著琴與劍長身而出,一任紫衣恣肆。小小的末兒替他把行囊甩上馬背。卻有一隻手緊緊扯住了他的衣袖。訝異中回首,隻聞一聲:“父親!”
“雲逸!”薇蘭急追而出,欲阻不能。
楚濤莞爾一笑,俯身向著小家夥,想輕輕抽回傷臂卻也是不能。隻迎著那雙發亮的眼,用另一隻手輕撫他的臉。晶瑩的光閃爍在雲逸的眼眶,他仿佛預知什麼似的,滿臉委屈的模樣。
薇蘭不忍,卻不得不把他拽到膝下:“雲逸,懂事些,父親要去做大事!”
孩子聽話地鬆開手,退回薇蘭的身後,卻收不回熱切的目光。或許是望著馭風軒昂之姿,雄風烈烈,禁不住有些癡了。
“他也想騎馬。”薇蘭輕撫著孩子的頭向楚濤微笑。
“楚家的孩子,哪有上不了馬背的?”楚濤道,“長大些,就能把他帶在身邊。”
薇蘭如有所思,黯然神傷。雲逸卻眼露喜色,似期待著什麼。
楚濤欲行又止,伸手替她扶穩發簪,凝視她良久,卻不置一詞。
刹那間臉紅心跳,她慌忙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照顧好雲逸。”他又扯起了嘴角,卻有些勉強。她懂他的擔心,這反而更讓他心憂。她忽然從袖底取出一枚香囊,神秘的淡香隨風四散。心形的香囊,五彩的針線勾勒出流泉蘭韻。“紫依蘭香凶險異常,我又調製了一些解藥,以防萬一。雖不能常伴左右,隻願一心相係。”她一邊將心意娓娓道來,一邊把絲線纏上他的腰帶,纏出一個漂亮的同心結,似是要讓命運緊緊相依。
於是他覆住了她的手,深深地擁她入懷:“蘭,好好地……不管發生什麼……”
她點頭,似蹙非蹙的眉含著溫存。他懂她的哀愁,卻隻忍心辜負。
“走了。”他說。
話音落,已棄她,上馬,再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