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傷。”
“傷愈呢?”
“你若願意北歸,我便派船……”
“若我不願意呢?”
楚濤似乎沒想到冷鳳儀會如此步步緊逼,終於麵向她,凝視良久:“你可去別處,如果我能保證你的安全,我當盡力而為。”
“不是別處,恰是此處?”她的臉上浮現嬌俏淺笑,卻沒有發現楚濤已暗暗攥緊了拳頭。她兀自說道:“你要劍指烽火嶺,我幫你,就算不用出謀劃策,練上一曲長河吟,共同退敵也尚有可為。”
楚濤卻忽地冷眼如刀:“以為此處是你齊家後院?”
鳳儀顯然被突如其來的不祥感驚到了,錯愕地盯著楚濤。
楚濤低重的聲音回蕩在空氣裏:“我沒有與齊家合作的任何打算,包括你在內。”
鳳儀如同被閃電擊中般,綿軟地倚著床榻,嘴唇翕張,卻不發一聲。她看見楚濤的臉色比牆更蒼白。突然覺得森冷的空氣凝凍了四周,寒意逼人,不覺抱緊被褥。
照臨見氣氛不對,趕緊圓場道:“楚掌門的意思是,冷夫人傷後難免體弱,唯事靜心調養,方可轉危為安,故而不宜涉足江湖。”
“不。”鳳儀嘴角綻開苦笑,語調淒厲憂傷:“他這是在急於撇清幹係,南岸盟首,怎能與我這不知自重的北岸禍水瓜葛牽連?何況,殘花落泥淖,今日冷鳳儀,早已是他人棄婦,一個不幹淨的女人,怎入得了他楚濤的眼?”
“哎呀,楚掌門親身赴險將你從魔掌救下,自是關切……”
“住口!”楚濤厲聲喝斥,把黎照臨嚇得渾身一抖。但是轉瞬間已平靜下來:“出手相救,不過道義。南岸之事,當然容不得齊家少夫人摻和。我雖不記仇,南岸人卻是什麼都記得。在此當口,為免生事端,少夫人敬請自重。”
鳳儀忽然淚光流轉,咬牙怒目逼視著楚濤:“我何時有過不自重?”
寒霜一樣的氣息瞬間籠住了整個屋子。黎照臨瞬間覺得,楚濤分明不是來寬慰人而是來添柴加火的。“抱歉。”楚濤亦自覺失語,背身而立,獨對牆隅。
她依然怒視著他,恨然地笑著:“既覺我不自重,又何必救我?莫非是故意讓我眼看齊家家破人亡,眼看著英實為我蒙難?你答應過我照顧好英實卻違背承諾,你明知沈雁飛別有用心卻不動聲色,你將我困於此地置之不理,究竟為何?”
楚濤隻是淡淡地看著照臨,照臨不好意思地撓著頭,仿佛在厚著臉皮開脫,英實遇害之事冷鳳儀遲早會知道,也怪不得他。不過楚濤絲毫沒想責怪照臨的意思,更不願辯解什麼。但是漠然的背後,怒氣已然層層堆積。
鳳儀卻不管楚濤的相讓,更加高聲地罵:“什麼生死相救?黎醫師,他這樣的人不過是道貌岸然。我不過是他與沈雁飛彼此交易的籌碼。你助他立足北岸,他替你毀滅齊家,多完美的計策!”鳳儀幾近歇斯底裏,瘋狂已不可遏製地發酵。“忘情公子果然不是浪得虛名!誰有你這般狠絕地負心?當年拒絕了你的冷鳳儀遭了報應,她家破人亡,一無所有,她飽受折磨,幾近絕望,她全部的自尊都被踐踏殆盡,就是為了守住與你的約定!我後悔我為何不投靠了江韶雲!”
砰然巨響,桌子幾乎要被拆碎。
冷鳳儀噤若寒蟬,連呼吸都停頓了片刻。
黎照臨分外尷尬,好像渾身長滿了眼睛沒處遮掩,笨手笨腳移出了門去。
震怒之下,楚濤雙拳青筋暴起,仿佛極力壓製著胸膛的怒氣。她呆呆地望著他,恐懼與哀怨交織,卻再不能置一字。
“激將法。”他淡淡吐出這三個字,而後冷冷地注視她。
仿佛,所有的心緒都被揭穿,所有的心計都落了空,鳳儀漲紅了臉,片刻間,隻剩滿目愴然,無計可施。
楚濤重新坐回了桌邊,與她麵對麵:“沒有外人,你我開誠布公。你很聰明,江湖的局勢無論多緊張,都能被你一眼看破。但你這樣的聰明遲早會引火燒身。我知道,你偏選這樣的時機找我,一定是你已感知到南岸難免一戰,插手南岸諸事,便是你東山再起的最便捷資本。但,你也應該知道,楚濤做事,情理兩分。何況,情分本已所剩無幾,何必再拿沾血的利害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