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們一見到楚濤,便張口結舌呆楞了。
“如何?”楚濤望著他們渾身濕透的模樣,頗有些好笑。
劉思仁提著修羅刀追在後麵,一如往日憨厚地拖長聲音道:“孫家兄弟,留步!”此刻風若寒的臉色已經是青灰一片。
“楚掌門,不是咱兄弟不願幫忙,可這也太難為人了!”孫老大為難地攤手。
“何以?”
“練個劍陣,非得練什麼入定之術,又不是剃頭作和尚!”
“入個定倒也忍了,讓我等五音不全的聽什麼音……這誰弄得清!”
“非但要聽什麼音,缺德的是還把人往水裏摁!”三人接連不斷地抱怨著,抱怨得劉思仁一臉無辜。而風若寒已經合了雙目,凝神無聲。
“那麼三位是如何把自己弄成這樣的?”楚濤依然堆笑。
三人啞口無言。而劉思仁歎息一聲,湊到楚濤身邊,正欲耳語,風若寒突然一聲咳嗽,劉思仁回首,隻好歎息。楚濤懂得風若寒的用意,就像曾經無數次地,將難題橫亙於前,能不能破,但看造化。
“楚掌門,咱兄弟仨向來是自在慣了的,有酒有肉不愁吃穿,靠著這身本事養活個自己不難。平日道上的不平事也沒少管,這回您飛鴿一發訊我們便來了,可……如今這事兒,兄弟們真是愛莫能助!不但是我們,還有……”他們自己打住不說了。
“還有很多人都忍不了了?”楚濤倒是笑得輕鬆,“那是自然的。若是常人都能忍的事兒,我何必點選南岸遊俠中最厲害的劍客?你們隻在此待了幾個月,我可整整挨了二十多年的揍。黑石崖下能揍得了楚某的,也就風前輩一人了。”
三人當即失語,相似的三張臉清一色瞪著圓眼睛吭不出半點兒氣。
風若寒氣鼓鼓地掃了一眼楚濤,悶頭喝茶。
楚濤厚著臉皮裝作沒看見,徑直轉向劉思仁:“劉前輩,您先陪著風前輩消消氣,我去看看這群人便回。”隨即他從袖底抽出一卷紙,放在桌案前,便攤成厚厚一本。“近日閑來無事,改了改劍陣圖譜,請二位前輩指教。”
風若寒接過圖譜的時候,楚濤已經攜著三人出了竹籬。風若寒隨手翻了兩頁,恨然往那琴桌上一擲。劉思仁嚇一跳,趕緊拾過來翻看,隻見每一頁都是異常工整的字跡,特別清晰的圖示,甚至每一頁都有朱砂點綴各處關鍵。百餘張宣紙,張張如此。
“這兔崽子!”風若寒少見地罵了聲。
“老風,你應是比我更了解少主,他要做成的事,何曾有人攔得住!”劉思仁一邊勸慰,一邊把這卷圖譜還給風若寒。
“你若再縱著他,遲早他要拚出這條命去。一曲長河吟,葬送多少豪傑?”
“一柄梨花劍,又掀出多少生離死別!”
砰然一聲,屋門摔上了。隻剩了劉思仁一人坐在原地,飲著苦茶。
竹苑三裏外的瀑布深潭,幽遠僻靜,又開闊明朗,實為練功佳處。自從接手了逐羽劍派的擔子以後,楚濤就再沒來過這裏——然而少時的回憶又豈可輕易抹去?
此刻劍客們一個個濕淋淋垂頭喪氣,就仿佛剛剛被強敵碾壓過似的。書生第一個看到他來,拱手行禮,餘人見他,自然不敢當作沒看見,卻分明提振不了精神。
“何事如此難為?”楚濤朗聲問。
沒人吭聲。就連書生也不說。
但是楚濤心裏明白。他彎腰拾起一顆扁石子,順手向人群中拋擲出去——那石子居然閃電般呼嘯著飛旋而過,擦過肩頭,點中後背,彈向脖間,擊中心坎,刮過手背,躍向臀股,最終彈跳著一路點著水麵紮進了瀑布中。疼!但是沒有一個人及時躲開。
楚濤隻是冷冷一笑:“倘若這是一柄劍,那麼,南岸的勇士隻怕已折損了一半。”掃視過去,不再有歎息的,隻有昂首不服,桀驁不馴的。“莫非諸位以為我危言聳聽?”
“相會於此,願與楚某同生死共進退,楚某不勝感激——諸位皆是南岸遊俠中的佼佼者,論情誼,我不希望任何一位至交命喪他人之手,論武藝,我更不希望南岸最強的力量徒然折損。隻是,梨花劍的凶險,諸位應當有所耳聞。”
“白衣聖使敢來,讓他橫著回去便是!”有人徑直開罵。
“那便試試!”
楚濤以紗巾自蒙了雙目,抽過身邊孫家老二的木劍便問:“何人願意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