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在齊家,呼風喚雨,若想幫他還不容易?”
鳳儀微微搖頭:“我插手不得——刺殺齊爺,非小罪。”
“北岸不是已有定論了?楚濤從中作梗,買凶殺人!”
鳳儀低眉歎息:“可他做不出這事兒。便是他肯,雲鶴也沒那麼容易被收買。我了解他們。”
君和沉默著,兀自斟酒飲盡。他也了解楚濤,卻猜不透為何楚濤對本應與他無關的事三緘其口。
“我在雪域的信使報訊說,雲鶴北往,一路有不明人物相隨甚緊,恐有加害之心。要置他於死地的人,或許隻有——”鳳儀輕蘸茶水,在桌上比劃了一個沈字。“我想你應當不會拒絕吧!你若是能和楚濤起爭執,多半也是因對此人感興趣。”
謝君和眼前一亮:這真是上天送來的時機。他不得不承認楚濤識人的眼光,諸多江湖女子,若論運籌帷幄,誰能趕得上冷鳳儀?隻可惜這個女人生在了冷家,齊恒的頭腦要是有她一半清醒,齊爺當是更加得意吧。君和立刻把難處攤上桌麵:“秦家未必肯放我插手。”
“容易,我已差人給秦爺送了信,趙海駿在雪域集結人手有所圖謀。他必不敢坐視,並且,派別人去恐怕壓不住獵王。你去那兒,離南岸太遠,他會放心。”
君和苦笑一聲,冷鳳儀最擅長將自己置身事外又對別人發號施令——江湖人之間的恩仇遠近,大概隻有女人的敏感直覺才如此精準地把握得緊吧!
“你應該不願見他背黑鍋吧!”冷鳳儀道,“我知道他信任你,才敢讓你隻身回北岸。這事隻有你辦得了。”
冷鳳儀會關心楚濤的死活?此言一出,君和頗為詫異。
“我能為他做的,大概隻有這些了。另外,最好遠離秦家,除非你願意重新成為無名的血鬼。”鳳儀話風一轉,手中玉盞倒扣,眼底柔光一閃,便把萬種風情拋給了花月樓。羅裙飄飄漾漾地,微步輕揚,一會兒已是人去留香。
馥鬱的女子香裏,夾雜著一絲陰冷的氣息——紫依蘭蕊。警覺之中掃視,火蝶的赤眉在滿目流光裏一閃而過。
他?
看來冷鳳儀的日子也不好過。
謝君和暗自咬了咬牙,隨即一口氣喝幹了酒,擲了幾枚銅錢在桌邊。
曙光初顯,醉了一夜的酒客們終於意興闌珊,步履飄搖,搖向夢鄉。一夜大戲落幕,杯盤狼藉之下,燈籠的殘紅無聲地黯然,在天光裏失了色彩。花月樓的招牌再絢麗也比不過朝霞五彩,沉睡的北岸卻尚未蘇醒。或是醉著而生,或是夢著向死,周遭無非是這樣的人。
君和抖了抖黑袍,在灰白交雜的黎明冷眼環顧。暗處的陰魂從未散去,窺視著明處的人們。他知道那些人的命運,也即北岸的命運。他知道睡去的終會醒來,醒著的終會覺察。可不知道那時,是否為時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