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七 歧路行遠(三)(2 / 2)

怎麼就到了這一步?謝君和空瞪著眼,覺察到自己失算了。恨恨然地,猛一拳揮向楚濤的臉。但是楚濤已一胳膊撂開了他的拳頭,眉間怒意刹那積聚成山。

屋外喧囂陡起,汪鴻拚命撞破了門,眾人魚貫而入,皆是聽了異響前來拉架的,見著逐羽短劍出鞘,二人拳腳相向,一個個驚駭得魂飛魄散方寸大亂。這倆若是動起真格,哪個都能掀了半邊天,誰能拉得住?

然而楚濤已先平靜下來,收了架勢,令道:“無事,都出去!”淡淡的聲音壓下了所有的紛亂。但是眾人誰也不敢先出去,就像被施了定身術般堵在屋門口。楚濤重複道:“我與這家夥之間的事,他人不必插手。”

“啥叫這家夥?”君和的態度雖軟下來,心底的寒涼卻一波波擴散。這是逐羽短劍,代表掌門的殺伐決斷之令,即便見血,也無需擔責。而掌門之令,既不會輕易拋出,也不會輕易收回。而楚濤根本不是個易衝動的人。他知道今日楚濤已是與他杠上了。

“不嫌難看?”楚濤白了他一眼。

“有你在北岸的名聲難看?”

“那你想怎樣?嫌這短劍不好使?院子裏打一架?拳頭還是劍?再擺個擂台讓整個逐羽劍派看看?沒事兒,我奉陪!”

謝君和呆立了半晌,心知楚濤是不會多一句廢話的。按理他不必懷疑楚濤另有圖謀,可當北岸的一切聯係起了沈雁飛,當晴霓突然遠走,當雪海也籠於迷霧,當江湖舊事漸浮於水麵,他突然發現,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一個不可解的漩渦,或隨波逐流而沉入深淵,或拚命抗爭而粉身碎骨。而他既不願見楚濤深陷其中,亦不願見其粉身碎骨。隻是,在沈雁飛的事兒上,楚濤沉默得讓人心焦。他艱難地環顧,周圍人無一人不尷尬。他又何嚐找得到台階下?

“我很失望,君和。”楚濤的長歎濃重得化不開。“你今日既不肯動手,他日莫要後悔!——汪叔,讓他滾!”

“呃……”汪鴻一遲疑,隻見楚濤已堅定地指著門口。不待他醒悟,數人連拖帶拽地把那痞子從書房裏扛出來。書房的門被風吹出砰然巨響,搖搖欲墜。

“謝爺,少主在氣頭上,有話慢說。”

各方勸慰之聲卻擋不住累積的怨怒:“好心做了驢肝肺!不就是滾麼?老子還怕沒處去?這破劍派,老子不待了!”

謝君和猛地掏出懷裏的紫玉令,一橫心擲回石階。紫玉與青石板突兀地相撞,刹時崩裂成了兩半。紫色的光暈黯然如鏽,雄鷹的圖騰帶著折翼之殤。怒響之下,他沒敢回頭細看,也沒管楚濤作何感想。滿院的絮絮叨叨紛紛擾擾再留不住他的腳步。

如今,倒隻有望江台的雲天聽他說話了。他對著藍天苦笑,說了多少回離開,都不曾想過,有一日會這麼輕易地離開楚家。他嫌這天藍得太過幹淨,連片鳥羽都尋不見。這屋簷上也太過安寧,比不得黑石崖的芳草叢裏至少還有幾聲蟲鳴。如今倒是想醉多久就醉多久,可他寧願有飛鴿遙遠地飄來,即便無事,捎一句不著調的罵聲也好。

楚濤此時究竟如何?紫玉令碎了,這家夥還能在人前裝斯文麼?他的內傷又如何了?雖有黎照臨在,可誰能攔住他胡來?楚雪海如何了?會不會又在花園哪個角落裏無理取鬧或是離家出走?

直到現在才發現,離開並不容易。

活該!他狠狠罵了自己一聲。

早知如此,何必答應汪老爺子的提議?退一步,他還是逐羽劍派沒人敢惹的謝爺。楚濤應不至真將他掃地出門。

後悔也是晚了。楚濤啊,又著了你小子的道!他高舉葫蘆向長天,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