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依而行,沿著花徑緩緩踱著步。春意媚,花枝俏,滿院的芬芳點綴似花毯。皆是史薇蘭的傑作,還有段詩雨和黎照臨的幫忙。整個楚家,如今便似芝蘭苑一般精致典雅。
“薇蘭姐真是手巧。”雪海甜甜地笑著。
“世上事,多不遂人願。”楚濤輕輕地歎惋。眉宇間斂了一縷淡淡的傷懷。不知是因為薇蘭,還是因為謝君和。
“哥……”她亦惆悵起來。仰頭,純藍的雲天裏,似也凝著淡愁。“君和大哥真就不回來了麼?”
楚濤並未作答,隻注視著她,輕輕地撩動她的額發。
她終於知道,她的哥哥並不似她一貫所想的那樣,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我若能留他……倒也是希望,他仍在南岸。”冷不丁地咳聲陣陣,帕中見血。“雪海,或有一日,你總得習慣沒有君和的照顧,沒有我,沒有汪叔。是,你總有長大的時候,總有離開這個庭院的日子……或近或遠,這日子總會來到。”
楚濤的話語中,模模糊糊地透著不祥。“若有一日,我們都不再守著你,你隻有靠自己的力量照顧好自己——也許君和是對的,他教你的劍術,終是管用的,你也從來喜歡舞刀弄劍,既然學了,就需勤加練習——雖是苦,將來畢竟是可依賴的防身之術。”
雪海低頭半晌,著實不解,為什麼從來反對她學劍的哥哥先為她設計打造雙劍,又讓君和大哥教她劍術:“別擔心,不是有你在麼?誰敢欺負楚濤的妹妹呢?”她故作輕鬆地開著玩笑,隻是,這話也突然顯得沉重。
走著走著,竟到了一個塵封的庭院。
“哥,你記得不?小時候常被你關在那屋裏練字。”
楚濤笑了。那隻是一間練功房,屋裏不過架著一張沙盤而已,說是練字的沙盤,其實也是練功的沙盤。執巨筆而書,又能掌控自如,必當有極強的臂力。父親當年最愛獨處此屋,他便隨著父親來此。父親過世後,這屋子又成了雪海打發時光的地方。
他從階簷下的石縫裏起出一柄銅鑰匙,在雪海麵前一揚:“一起去看看。小時候你可沒少拿沙子扔我!”
雪海一吐舌頭,就嘿嘿地笑起來。
記憶的門開啟,昏暗的屋子裏,碩大的沙盤依舊。小時候那個調皮搗蛋的小雪海似乎還在這屋子裏晃動不止,帶著肆無忌憚的笑容。
楚濤衣袂一展,已飛身立在了沙盤的邊沿,順勢一腳勾起擱置一旁的巨筆。在雪海麵前,他極少一展身手的。心血來潮地,雪海鼓起了掌:“哥!除了那什麼飛步,你總該教我些別的了吧!”
“記住,雪海。”頓時,筆走龍蛇,步法飄移,一杆巨筆仿佛是生在了沙盤上那般流暢地劃過,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楚濤的身姿亦如淩空的飛鶴,在沙盤的邊沿飛躍翻騰,不著痕跡。頃刻間,沙盤上留下了兩個蒼勁的字:無念。
“筆若如劍,則逐羽劍派的劍法再不出此二字。”
雪海分外驚奇。然而,楚濤似乎再不願多作指點:“他日,你自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