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三 分道揚鑣(三)(1 / 2)

棚屋。

低矮的簷角正如犬牙交錯。

即便是熾烈如火的陽光也無法照亮這裏的陰霾濕冷。一燈如豆,閃爍在染滿青苔的院牆深處。

沙非默坐在斷腿的凳子上,空洞地注視著爬滿蜘蛛的柵格。

“雲鶴太可惜了……”

一隻飛蟲盤旋在窗格前。正當它欣喜地抓住窗格裏的一絲光亮,振翅奮力衝破黑暗,卻“啪”地,一頭撞上了細密的蛛網,無論它如何奮力掙紮,也擺脫不了蛛網的纏繞。

“怎麼?”沈雁飛的手指一撚,蛛網破了,飛蟲也已粉身碎骨。

“不怎麼,替他不值。”沙非歎息。

雁飛的聲音一沉,幽幽地道:“你後悔了?”

沙非抬眼望見那張驟然可怖的麵孔,禁不住一個哆嗦:“何來此說?”

雁飛猛一把拽緊了沙非的衣領:“記住,他若不死,你便會被北岸人碎屍萬段!齊爺饒他一命,已是不易了。”

“真是要饒他,就不會讓他去雪域了。”沙非哼哼地冷笑,“蠻荒之地,有百千種死法,讓人聽不到,摸不著,不明不白地從人間遁形,就如同從未來過這世間一般地幹淨。齊爺此謀,不但落了個重恩信的聲名,也是個除去心腹之患的良機。”

雁飛嗬嗬地笑:“如此,你不是恰好放心了麼?——你今日特地把我從齊家約出來,所為何事?”

沙非從袖底抖出一封齊天喬的信箋:“這幾日,三少爺在南岸的所為——遵你指示,從齊爺處悄悄拿來。似乎他過得不錯?”

雁飛不聲不響地展信細讀——齊天喬待在南岸為鏢局的事正樂此不疲。不管是從他的親筆書信中,還是從南岸客商處傳來的消息,皆可印證。“嗬嗬,這小子……”他喃喃自語道,“想在南岸紮根了麼?”

沙非亦是笑:“楚濤似乎很看重咱家三少爺?莫不是真打算齊楚兩家聯姻麼?”

“不會。”雁飛冷笑道,“但凡他活著一天,齊楚兩家的死結就一天不得解。聯姻?三少爺的美夢罷了……”他把信遞還給沙非,“小心送回。別讓齊爺有所疑心。”

“那……”沙非愕然。誰說不是一場美夢呢?或許隻有三少爺還長夢不願醒吧!隻是,齊天喬這小子還不是被沈雁飛拖下了水?沒有他的慫恿,天喬絕無可能從北岸脫身而出,徑自往黑石崖!飛葉渡的船老大就是沈雁飛的朋友,正是這家夥給天喬準備了北行的航船。雁飛又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安排?

“三少爺在南岸,正好方便我們做事。”雁飛早已看穿他的疑慮,朗聲而笑。

“這……”

“你不希望在齊家總受他人之氣吧?做大事,何必猶豫?”雁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轉身,已向黑暗中去,“沒有大事,就不必在此地見麵了。冷鳳儀這女人精得很,程雲鶴與冷家關係甚好——你可別被盯上!”

“不會!”沙非滿不在乎地應了一聲。

“另外,找兩個可信的,化作商販跑一趟雪域,給雪域蠻人送一個口信,隻需告訴他們:斬殺他們無數同胞手足的程雲鶴如今在齊家草場放牧。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麼斬草除根。”一眨眼的功夫,沈雁飛已消失在幽幽的黑暗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