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謝君和坐於昏暗的榻前,望著半掛淚痕又恬靜微笑的楚雪海,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依然是清澈見底的大眼睛,依然是笑如新月的甜美,卻因失血而蒼白著臉,格外嬌弱。謝君和一把拽過她藏在身後的胳膊——左手腕上,厚厚的白紗裹了一層又一層,掩蓋著數條並行的刀口。
“不疼的,一點兒也不疼!”雪海解釋道,“黎小哥說,敷了他古方秘傳的藥,幾日就不見疤痕了呢!”
“黎小哥還真能狠心下得去手!”謝君和瞥一眼藥爐旁竊笑中的黎照臨,憤憤然道,“你就不怕他壓根兒是個庸醫,丟了你的性命?”
“怕什麼?君和大哥能好起來,怎樣都是值得的。”
“這下你哥非宰了我。”
“哼!我們三個都不說,他哪裏知道?”三兩句話,又露出調皮的本性。“嘿嘿,偏不告訴他你已經好起來,讓他幹著急幾天!”
君和卻肅然著青灰的麵容,避開了她的目光。
氣氛有些尷尬。雪海小聲嘀咕道:“每回都是你救我,就不許我幫你一回……”
“可我說過別離我太近!”晴天霹靂似的一吼,另兩人不覺駭然。
滿心以為,或許他會有星點兒的感動,隻是事實全然相反。雪海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那麼不高興,手足無措地解釋:“我……我隻是想……”
他竟突然眼露凶光指著門口道:“我不管你怎樣想,楚雪海,你知不知道你這丫頭有多麻煩!離開這間屋子,立刻!”
雪海怔了怔,似乎難以置信,卻隻在他身上望見凜然的殺氣。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是因為違反了三步之遙的承諾?還是因為,她本就招人厭惡?她徑直背過了臉,把自己的身影藏在一片灰暗中。轉身的刹那,淚已是止不住。
黎照臨匆忙上前寬解道:“謝大俠身上的毒雖已去了大半,身體尚未複原……”
“他總是這樣……”雪海的聲音正哽咽,卻堅硬如冰,“好,我離開……你放心,我不會再來煩你,再惹你生氣,永遠不會了!”她擦去了淚水,回頭,倔強地咬著嘴角,淚光卻停在她長長的睫毛上,瑩瑩閃爍。眼裏已全是絕望的哀傷。
謝君和亦背過臉,向著窗外。陽光將他的臉色映出一片慘白。他的手依舊堅決地指著屋門。直到雪海不帶任何遲疑地推門而出。黎照臨不解地望向他,才見他已痛苦地倒在陰影裏,無力地喘息。
“何必呢?”黎照臨說,“她很在乎你。甚至要她豁出命去她都在所不惜……”
謝君和沒有理會他的問題,隻是歎息:“她都知道了?”
黎照臨嘿嘿地笑:“我這神醫的弟子還從來沒見著那麼苛刻的病人,除了治病,還得幫著圓謊,幫著……”他瞥一眼臉色依舊慘白著的謝君和,決定不冒險開他的玩笑,“嘿嘿,罷了罷了。當然不能告訴她的。”
“那麼聰明的姑娘,你又怎能瞞她?”
黎照臨道:“反正是糊弄過去了。要是對她直言,她的血若做藥引,可抗衡毒蠱的魔氣,豈不是要嚇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