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八 噬魔之血(二)(1 / 2)

距離紅霜鎮的夜襲,不知不覺已過了十五日。

碧蓮洲的浪濤,日夜翻滾著。長河之上,風如刀,把岸邊的衰草理出縷縷霜花。

雪海便日日披著氅子,坐在這如刀的寒風裏,百無聊賴拉扯著一棵棵斷了根的蓬草,任長河水把它們帶向更遠的地方。謝君和失蹤了十五日,她便坐在長河邊靜靜等了十五日。飛鴿帶回的那一縷黑布,被她小心收攏在袖底。總以為,會在某一個黃昏,黑衣肅殺的他,還會帶著一臉痞笑踏浪歸來。

直到段詩雨在清晨匆匆奔來找她:“雪海妹妹,君和大哥回來了!”正梳妝一半的她竟狂喜,扔了梳子箭一般地奔出門,卻聽詩雨在她身後低聲道:“可是不太好……”訝異之餘回首,才發現她眼中隱隱的淚光。

前日裏所有不祥的預感都浮上心頭。心緒狂亂,以至於顧不上任何儀態,剛剛挽了一半的發髻已散如黑瀑,連寒衣都忘了穿,更別說鞋了。

碼頭已聚滿了人。汪鴻第一個看到她狼狽的樣子,震驚道:“小姐怎是這般模樣?江風清寒,可別凍壞了身子!”

她卻毫不理會:“君和大哥在哪?”

汪鴻瞥一眼身後,頗有難色地將她拽開。豈料她泥鰍似的一鑽,徑直從他胳膊下滑過,溜進了人群。

他回來了。卻隻是靜靜地躺在岸邊。不說,不動。毫無血色的臉暗淡著,泛著可怕的青紫,神色卻是平靜坦然。身上各處都有被包紮過的傷。劍與酒葫蘆還在,卻已是無用。

“君和大哥!”她喚他,仍是不動。“大叔!壞人!痞子!酒鬼!”一聲比一聲刁鑽,故意氣他,亦是無用。無聲的淚,劃破了妝容。雪海捧起他的手掌,試圖用雙手的溫熱化解冰霜般的寒,卻是徒勞,反倒讓自己徹骨地寒。他的整個身體,皆已失了溫度,甚至難以探出他的氣息。隻有遊絲般微弱的脈相還留存一點生的征兆。

恐懼,緩緩從心裏溢出,如同陷身於冗長的噩夢,不得解脫。目已迷離。

黎照臨低聲道:“他傷得很重,還中了奇怪的毒。若不是有人替他清理了傷口,照顧了他那麼多天,他根本活不到現在。”

聽得此言,更是心如刀絞:“黎小哥,你醫術超群,一定能夠救他!”

向來愛誇口的黎照臨沉默了。

雪海哽咽了。從不曾想,幾日前還與他肆無忌憚開著玩笑,一晃眼,竟要生死兩隔!她不信!“君和大哥,你得撐下去!那時你到北岸救我,與趙海駿決鬥,遭木葉追殺,九死一生,你都撐了過來。為什麼隻是去一趟天越門竟就如此?莫非又是我害你?”她記起了那最後的血的訊息,泣不成聲,冷風吹得她心底發涼,一陣陣哆嗦。

無人不動容。盡管兩年前謝君和還是逐羽劍派最惹人厭的劍客。喧鬧的碧蓮洲上,唯聞風蕭蕭。無葉可落的凋零季節,眾人肅然沉默。

溫柔的手搭在她的肩頭,為她披上寒衣。回頭,是同樣掛著淚痕的詩雨:“讓謝大俠靜靜歇一歇吧。或許,他隻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