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濤黯然道:“明知是火坑?”
“亦是無悔。”薇蘭揚起了嘴角,苦澀,卻堅定。淚光閃爍裏,手臂輕輕環過他的身軀,倚著他的肩膀道,“如果我能做的隻有等待,我願意等,因為他總會回來。”
“傻姑娘……”當他轉過頭,才發現,她已滿麵淚痕。他不再繼續說下去,隻是替她拭去淚水,然後,輕輕地將她攬在懷裏。
“夫君,撐不下去的時候,記得還有薇蘭陪你,好麼?”
他笑了,笑她如此不諳世事。每個人都告訴他必須撐著不能倒下,他也這樣告誡自己。從沒人想過楚濤若是撐不下去將會怎樣。難道,還能指望她如此柔弱的一副軀殼來替他撐著南岸麼?“我若撐不下去,你知道南岸會是什麼樣?”
“我隻知道,既已結發,白首不離,生死無悔。”
他依舊笑著,雙目閃著醉人的光華:“是不是嚇到你了?說什麼生死?放心,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他從腰間取下一枚鑰匙,放在她的手心,“書房的鑰匙,你我分執一枚,小心保管。那裏有些書可以解悶——雖然多半是些打打殺殺的。至於我的書信……其實我總是弄得亂七八糟。你若願意替我收拾殘局,再好不過。”
薇蘭愣了愣神。書房重地,他真就敢交托給她?她突然意識到,其實楚濤是在乎她的,至少比她想象的要在乎許多。她攥緊了鑰匙,放在胸前:“夫君……”她知道,這把鑰匙開啟的不僅僅是書房,而將是他的整個世界。
“不過你得小心照顧好自己,江湖隨時見血,哪怕府中,也不甚安全。”
她用力點頭。
“以後別總麻煩劉前輩做擋箭牌,我可不是凶神惡煞。”楚濤俏皮地眨了眨眼,“還有啊,苦茶裏千萬不能放冰糖,一股怪味,比劉老爺子的藥還難喝。”順便一皺眉,擠出一副苦相。
“啊!”薇蘭吃驚地捂著嘴,“今晚的茶……”
“再難喝也得喝啊,誰讓是你泡的呢。下次我再讓你傷心,你就往我的茶裏加糖,狠狠報複我,怎樣?”
薇蘭撲哧笑出了聲,從來不曾想,楚濤也會用這樣戲謔的語氣與她開玩笑。
粗糙的手輕拂過她燦爛的眉梢與臉龐,柔弱的肩膀緊挨著他溫暖的胸膛。似乎有很多想說卻來不及說的話,隻是,此時無聲。誰也不想打破這靜謐,他們就這樣相依而坐,直到月漸西斜。
花一樣的容顏在他的懷裏沉沉地睡去。
淡淡的月光裏,楚濤的神色驟然晦暗陰沉,舊傷的痛猛地在心頭撕裂,忍痛,然而終忍不住嘴角淌下一縷血痕。他記起劉前輩說的話,一旦內傷發作,即如刀劍穿心,劇痛難忍。並隨時日,每次發作都會加重幾分。
他不得不放開薇蘭,踉蹌著往外去——他不能讓她知道,不能再讓她忍受一絲一毫的擔心。冰冷的汗如雨,蔓延至全身的無力感幾乎要將他擊倒。他扶著牆,艱難回望,欣慰的是,屋裏依然平靜著。
“蘭,我記住了你的生死無悔。可,原諒我無法給你同樣的承諾。我的生死,已不屬於我自己。楚濤此生負你,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