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雪域獵王(三)(2 / 2)

侍者們很快就給她送上了兩套漂亮的錦衣,一套鵝黃,一套桃紅。式樣皆仿北人的獵裝,剪裁剛剛合身。衣襟上閃亮的珠花正湊成梅花的形狀。領口袖口鑲著白如雪的兔毛,配上北人五彩的小氈帽。當她換上新衣服,趙海駿剛好闖進帳子,那眼神直勾勾地一呆。這極強硬的注視,又驚得雪海沒了好心情。

趙海駿道:“難怪楚濤把自己妹子藏在深閨不肯輕易示人。”

雪海道:“不就是比別人漂亮了一丁點兒?楚濤的妹妹嘛!”

趙海駿放聲大笑:“何止?我若年輕個十多歲,立刻就向你哥提親!”

“你又胡說!”

趙海駿卻笑得更加樂嗬——莫非這厚臉皮還真把她當作自己的女人了?雪海十分驚疑又無奈。

每一日,都有盛宴款待。整隻的烤羊被端上台麵,金黃酥脆的表麵,油光可鑒。切開肉塊,肥嫩香滑,汁水四溢。餐桌上還擺放著加了葡萄的酸乳凍,更有牛骨湯、熏烤羊腰等等稀奇古怪的食物。隻是雪域漢子們的吃法十分彪悍,直接解下佩刀肢解開來,手抓著就往嘴裏送了。每當眾人吃得甚香,雪海見此油膩瘋狂的吃法,半點都不想下咽。

誘人的烤肉香和醇厚的奶香味徐徐地在春風裏醞釀發酵,食欲卻全被愁思驅趕無蹤。坐在餐桌前,不過是左手捧著頭,凝視,手酸了,再換右手支撐罷了。依然想念哥哥最愛喝的苦茶——曾經也笑他自虐,沒事兒喝那麼清苦的墨冰草茶作甚,還調皮地把糖葫蘆或者橘子片兒也泡進哥哥的茶裏遞上,塞著耳朵等著他毫無形象一聲怒喝。

隻是眼前,連這苦茶也沒得喝了……

無論多少珍饌美食在前,回去是唯一的念頭。

這一日,她真就夢見了哥哥。

明朗的春光裏,藍天白雲之下,少年楚濤一襲紫袍,彤雲一般站在繁花似錦的後花園裏。清亮的眸子閃著灼灼的光。簫管悠揚,琴音清脆,和著淡淡的檀香,徘徊在他的周身。她在夢裏看見了自己:四五歲的小雪海,坐在秋千架上,隨風蕩漾——白裏透紅的笑臉迎著暖風綻放如花。

楚濤站在秋千架後,淺淺地笑著,目光裏滿是寵溺。隻是,調皮的小雪海頗不安分地往前方一竄,躍下秋千架道:“哥!來追我呀!追我呀!”嬉笑聲如銀鈴,散落在庭院各處。楚濤慌不迭地向那笑聲追去,然而隻邁開幾步,庭院裏的一切都被突如其來的濃霧籠罩住了。“雪海?跑哪兒去了雪海?”她聽出了他聲音裏掩藏著的擔憂。

陰雲彌漫在天空,也籠住了哥哥溫暖的笑。那笑容漸漸冰冷,凍成迷茫、淒傷。“雪海,回來!”呼喊聲穿透濃霧而來,直擊她的心坎。她想告訴哥哥,她就在這裏!可是在夢中,無論如何呼喊,對麵哥哥的影子都越來越遙遠。狂風一卷,突然間,眼前隻剩了白茫茫一片。

“哥!”聲嘶力竭的一喊,把她從夢境裏拉回孤冷的被窩。枕邊已被淚水濡濕了一大片。夢醒,悵然若失。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再也無法入眠。

帳簾微動了動——趙海駿總是很閑似的,在些個最尷尬的時候出現,比如她擁著衾被枯坐著,擔憂一睡著又在噩夢裏驚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