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敗如山傾(四)(1 / 2)

壓製著木葉雙臂和脖子的力量陡然間鬆開,卻換來更鋒利的怒視。不耐煩的遊俠猛推了木葉一把:“走!走啊!”大家都聽得很清楚,楚濤口中的“他”隻有一個木葉罷了。

那麼其他人呢?

木葉看清自己處境的時候,低聲笑了笑,似乎還想開口提別的要求,但楚濤的背影先他一步道:“在我後悔之前,別讓我看見你。”火把光裏,那飛揚的紫袍,好似一麵不倒的戰旗——從地獄而來,火的戰旗。

木葉懂了:既然楚雪海和紫玉令都在自己的控製下,見好就收才是良計。楚濤隻是暫時殺不了他,一旦他真打算魚死網破,一旦他什麼都放下了,自己是走不脫的,到那時,留著紫玉令和楚雪海也於事無補——他隻怕已無命消受江韶雲的賞賜。

至於這一劍之仇,木葉暗暗咬了咬牙——遲早,必報!

他飛身跳脫開了眾俠的包圍,沒有人追。楚濤亦沒有相阻。頓時覺得楚濤這樣的敵人唯一的優點就是守信。拔身而起,那一身白色的袍子,眨眼間消失在蒸騰著怨恨的林霧裏。

留下的人就沒他幸運了。

楚濤沉寂半晌,估摸著,木葉該是走遠了。周圍靜得隻聽得到火把燃燒的畢剝聲——那是每個劍客血液沸騰的聲音。很好,他嘴唇翕張,隻吐出一個字:“殺!”

無需他動手,身後已是驚天動地,哀鴻遍野,血流成河。頃刻之間,那片幽靈似的白接連不斷地倒下——也有招架不住攻擊而死去的劍客。善與惡的力量在這一刻扭打糾纏成了一片混沌——哪裏還有善?隻是兩群最原始的生命互相廝殺,踩著別人鮮血的人能夠幸存而已。火把鑄成的烈焰牆下,無人可脫逃。

一個在驚恐中意圖逃跑的白影激起了楚濤的憤怒。

龍冥劍寒光陡起,譬如閃電,直挺挺刺向了那一具身軀——已經沒有靈魂可言了,靈魂早已被這劍光壓得虛無。骨骼碎裂的聲音裏,白色的軀殼紙一樣地破裂開,露出劍刃寒冷的鋒芒,血噴了一地,那件白袍霎時浸得鮮紅。仆地,顫抖,不動。

踢翻那具屍體,他想看看,是怎樣猙獰的麵孔才會有如此殘忍的心。然而挑開麵具,看到的卻是一張十五六歲少年的臉——稚氣尚未褪盡,沒有殺意,隻有死亡的痛苦。

一滴淚,終於沒能忍住,順著眼角劃過他的臉頰。

殺!殺!殺!

返身,還有成片的白影在他眼前晃動——對這些魔影,這些江韶雲的爪牙,從來沒有過地切齒之恨。錦衣客、短刀客、還有烽火嶺深處無辜的村民,甚至今晚的貓兒——這些見過的聽過的模模糊糊的影子晃動不止——一張張血的麵孔,呈現著瀕死的猙獰,是恐懼淒涼,也是哀傷——一切又瞬間凝結成了一股憤恨的力量。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他要讓這些身影統統在眼前消失,灰飛煙滅!

他孤身直入白衣聖使的陣中,頓時猶如置身於陰森恐怖的修羅場,飛轉的寒光裏,一具具軀殼碎裂、崩塌,湧成血的河、血的瀑布。兵器聲響如天邊無止歇的滾雷,隆隆隆隆地,卻比那雷聲更可怕。因為此刻,凡聲音過處,都已不見了活物。大地也被這股力量驚得震顫起來,上天也不甘寂寞地派遣了風沙塵霧助陣,席卷著血海。適才還劍拔弩張地囂張著的白衣聖使們,瞬間如齏粉一般散成了一灘——什麼兵器的阻擋都不奏效了,在這瘋狂如雷電怒射的攪動裏,兵器根本來不及阻擋危險,最終,凝成血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