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胭脂凝紫(中)(2 / 2)

楚濤取出紫玉,對著光,慘淡一笑:“青蓮生古渡,石崖枕碧流。逆寒雙洲雨,鬥轉四星移……”

通了靈性似的紫玉令對著光居然映出了四句讓人讀不懂的詩。謝君和還沒反應過來,這映出的字已悄然淡去無蹤了。

楚濤終於仰天而臥,默默地舒著雙眉展著雙臂,鬆弛之下,手裏的紫玉令不覺已滑落於地,也不顧。似剛剛經曆了苦戰後的解脫,如釋重負,眼角彎出愜意醉人的笑。

謝君和依然不解地拾起紫玉令,顛來倒去地翻轉,然而那紫玉令又全然回到了入水前的沉靜。簡直讓人懷疑什麼都沒發生過。他甚至重重掐了一記自己的手背,才覺不是做夢。“這石頭還帶妖術?”他著急地追問,而楚濤臉上的笑意漸漸暗淡了下去,似已虛弱到了極點。

“備紙……”他艱難地令道。

謝君和奔向書桌前,唰唰唰鋪紙,嘩啦啦研墨,好一番手忙腳亂。等停歇下來,楚濤已略恢複了幾分力氣,撐起身子,搖晃著步子向桌邊來。他拒絕了謝君和的攙扶,站定在桌前,提起最粗的那杆筆,穩了穩因乏力而顫抖不止的右手,嘴角勾著執拗的笑,痛苦,卻不勉強。

筆尖如龍走蛇行,黑色的墨跡沉穩地落在清白如翼的紙上,延展出一片粗勁的筆畫。一紙一字,他把紫玉令上的二十個字完整地記錄下,鋪開在冰冷的石板地麵上。風起,把一張張紙吹得滿屋子嘩嘩亂舞,似無數白衣女子在水墨裏翩翩起舞。

“青蓮生古渡,石崖枕碧流。逆寒雙洲雨,鬥轉四星移……”他又默默念叨了幾遍。忽然,見風拂紙頁之態,靈光一閃般令道:“留下這些個字:蓮、古、崖、碧、寒、洲、轉、星……”

謝君和照他所言,取走了其他的字,他便坐在書桌前,麵對著地上的八個字,靜默沉思。

時間流逝,日頭一寸一寸地在地上偏移而過。

他搖頭坐到琴前,指尖流轉出一片蕩氣回腸之音。或纏綿不絕,一霎時又鏗然擲地,眨眼間又如柔聲細語。謝君和木然地站了足足一個時辰,終於耐不住性子滿屋子亂竄,卻就是等不到他的吩咐,把地上的紙重新排列成方的圓的有棱有角的各種陣勢,依然不得線索。

琴聲止住的瞬間,他幾乎是跳到楚濤跟前:“有主意了?”

楚濤抬眼,仿佛這才想起了他的存在般歉意地笑:“把這些紙燒了,隨後,你去凝香閣……”

失望的黑雲頓時凝結在臉上。但也隻能照做而已。

紙片投入火盆,倏忽間整個屋子明亮了一瞬,又黯然,紫玉令的秘密也沉默在了這黯然中。謝君和收起了紫玉令,風風火火地跨出屋子,早已忘了要說讓楚濤靜養之類的話。

隻怕汪叔又該朝他發火了。

坐在陰影下的楚濤幽幽一笑,默默地自語:“古碧蓮洲,寒崖星轉……”

仿佛漆黑之中,一扇通往光亮的門突然打開,投射進萬丈光芒。心底前所未有地明澈。江韶雲苦心要尋的紫玉令,果然是指向了幾十年前楚家的老根基:碧蓮洲。如果江韶雲提前有所防備,如果齊家早已牽扯其中,那麼他們都必然知道,碧蓮洲或許是揭開一切玄奧的唯一入口。然而這些事還不適合告訴那酒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