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腳步裏夾雜著焦躁。楚濤的身影現於院門口的回廊。
“小心!”謝君和一聲長喝,卻見一柄柳葉飛刀閃電似的向楚濤奔去。楚濤衣袂飄飛,行雲似的一卷,飛刀正入他掌中。再要抬步,卻已見木葉飛身而起,張臂如翔翼,拔地上了簷,向院外高挑的重簷而去。
楚濤輕一抬袖,柳葉鏢擦著木葉的衣擺而過,在白色的中衣劃出犀利一道裂痕。
木葉遲疑的瞬間,楚濤的龍冥劍已緊緊逼了上去,“追風逐羽”,這輕捷無人可比,甚至連木葉都很是一驚,不得不回身相抗。一時間劍光四射,如同電光火石般炸開。
翻飛,糾纏,掙脫,衝撞,似兩隻翱翔於天空的雁。轉瞬間,楚濤手中的劍似抹出了一朵劍雲,帶著把一切都裹挾的霸氣。騰騰的塵灰皆被劍光攪成雲彩的模樣,“飛天蝕日”。木葉飛步向後躲去,卻也躲不過那淩厲的劍光。肩頭的白衣一裂,血光迸現。
龍冥劍的鋒刃也沾上了鮮豔的血。
木葉在高挑的飛簷踉蹌幾步,才終於停穩。嘴角不知何時也被鋒刃劃出一道血線,那張絕美的臉好似染血的白玫瑰。血光傲然地張揚著,伴著淒厲的笑。仿佛已是認輸。
楚濤正欲給出最後一劍,一決勝負,誰料木葉忽的一揚劍,似一股狂風拔地而起,震得屋頂的瓦片瓦當成片咯咯作響,逼得楚濤接連退出了十幾步外還找不著立足之處,不得已縱身下了院牆。謝君和心下一緊,這不正是江韶雲在烽火嶺中傷到楚濤的那一招?
“抓住他!”院外此起彼伏地叫囂起捕捉木葉的口號,然而木葉呢?
黑夜的背景下,他就仿佛輕飄的一羽鴻毛,隨風而過,不知所蹤了。隻有滿院的紫依蘭蕊香證實著他來過,這不是一個夢幻。
楚濤盯著他離去的方向,愣了半天神,才忽的想起什麼,回頭看謝君和已經立在他身後了。
“晚來一步,等我想起戲樓這個能遮蓋脂粉味的地方,還是遲了。也太不可思議了些,世上還能有這樣的殺手,隱身在眾目睽睽之下——為何不報我?”雖說知道多半謝君和本想樂顛顛提著木葉來報他勝利的果實,也不免對他的貿然行險不滿。
謝君和遲疑片刻,哼哼地笑了聲,頂撞道:“我活該,行了吧?”
“怎麼了?”楚濤忽然看不懂他的無名火從何而起,朝他肩頭狠狠拍了兩掌嘲笑道:“一不小心遭了木葉暗算失了麵子不高興了?”
“向來如此!”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拋下一句狠話就吹著口哨踏出了院子,囂張無比的樣子分明故意要挑起楚濤的不快。
“喂!別太過分了啊!”楚濤愈發不解地苦笑,來救場子的,反而狠不過被救的,這真是沒天理。倒也習慣了,總不能指望著和痞子談天理。
一個矮小的中年男人被汪鴻扔到楚濤腳下,哭喊求饒:“楚掌門,不關我事啊楚掌門!”
“怎麼?”
“咱這戲班日日走街串巷地隻管唱戲,雇的人許多也是臨時召集。前幾日在碼頭見這小夥兒模樣俊俏,會幾句唱詞,人也不言不語的老實巴交,也就……根本沒想多啊!哪裏想到他會是殺手!”
見那戲班班主驚得發抖,楚濤笑著躬身扶起,寬解幾句,令他不必掛懷。
旋身讓汪鴻問清楚木葉來曆,又轉身向君和道:“別拉長著醜臉了,明日,你也去碼頭問問。”
但是謝君和的心裏盤踞著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一旦浮上心頭,便無可消弭。他真想衝著楚濤吼:“沒錯,老子十年來從沒高興過!”毒蛇一般的紫依蘭蕊香暴露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讓他不住地戰栗:素素,昔日酒巷深處的琵琶女,而今安在?
“君和哥哥,救我!君和哥哥!”遙遠而淒切的呼喚隔著時空傳來。閉了眼,唯可見酒巷裏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女子——素麵佳人,怯怯地低頭,在憂傷裏和美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