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寒光逼近咽喉的瞬間,他猛然醒悟。
鏗然一響,震撼的一擊,右手都有些麻木。
是柳葉飛刀與他的殘劍擦碰出的火花。飛刀緊貼著他的脖頸擦過。
謝君和拔劍的瞬間,那“琵琶精”已抽出了暗藏桌底的長劍,如獵鷹一般飛身躍下舞台,向他撲來。驟起的劍光,似風摧梨花般漫天閃耀,裹住了周身,不留半分容他突破的縫隙。靠著僅剩的直覺,唯有拚死相抗。
周圍的賓客立時四散奔逃,哭喊聲不絕於耳,眨眼間,偌大的庭院空空如也,唯剩了他和殺手的劍光對峙。
淡淡的奇香仍在四圍彌漫,掙不脫,躲不開,心底的幻覺所帶來的恐懼詛咒一般越勒越緊。是紫依蘭蕊的毒,他提醒自己,必須清醒。楚濤告訴過他:紫依蘭蕊香,往往在不經意間攝人魂魄,挑起內心最強烈的恐懼。然而,這毒已深入他的血脈,讓他的動作遲緩了不止一星半點兒。那伶人的劍光反而緊緊壓迫著他。
梨花劍,與烽火嶺中江韶雲完全類似的劍法。
木葉居然是一個扮著女妝的伶人!難怪楚濤怎麼查也查不到他的麵目了。
回望剛才在身邊的書生,此刻已不知溜去了哪裏。沒有一個救兵可搬了。
更糟糕的,他連握劍的氣力都不存了,那劍隻是斜倚著他虛張聲勢給敵人製造一點威懾罷了。他退無可退,唯有背靠著牆而立。突然想起了錦衣客的死,想起了前些日子遇害的三個掌櫃,想起了雪海的遇襲。紫依蘭蕊香的偷襲下,再厲害的高手也無法抵禦。思維不受控製地向危險的邊緣滑去,死命拽拉也無濟於事。
伶人從從容容卸了發套,拋了礙手礙腳的戲服,唯穿著白色的中衣,緩緩向他靠近。
“謝君和?”低沉而略帶磁性的嗓音從這具仿若女子的軀殼裏發出來,薄唇一展,幽幽地笑,雙目滿是女子的旖旎,“仗著出劍如電,出拳如雷,握著柄殘劍,收拾過不少小角色。認酒不認人的狂。不過楚濤沒有教你麼?這劍招散亂得不成樣!楚濤怎麼會倚仗你這麼個廢物?!”他把謝君和的底細說得一清二楚,似故意挑起他的怒火。
“你說什麼?”往日裏對手如此,他早已一劍削過去,但現在,渙散的魂魄仍飛在他的腦殼之外。
俯身向他耳邊,輕道:“廢物!”那目光陰鷙凶殘,泛著血色。一臉的粉黛之色,更讓那張臉白似鬼魅一般猙獰。
對視,兩張臉的距離不足一掌。謝君和把這張臉的每一個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又有什麼用呢,下一次,卸了妝容,又如何認出他來?他用盡全身力氣握著劍柄,怒火在胸中蓬勃地灼燒,甚至能感受到烈火幾乎要衝破胸膛。何曾蒙受如此羞辱!血氣上湧,卻換來更深的無力感。
“我特意今晚等你,剛才的戲看得如何?你們不是查著紫依蘭蕊香,希望找出我的真麵目麼?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就握著劍!很公平!可你又能怎樣?”挑釁的笑一點一點在木葉臉上鋪開,直至張狂不止——這簡直是個瘋子。
“你知道麼?我等這一天等了有多久?號稱南岸無敵手的劍法麼?終究不堪一擊!”
院外嘈雜響動忽然打斷他的笑,從四圍包夾而來。有人到了。
魅惑的眉輕輕一聳:“楚掌門倒真是厲害。今日便饒你。紫玉令,他日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