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韶雲覬覦的,卻是楚家曆代相傳的紫玉令?自命清高的楚家哪裏會和這妖邪之術扯上聯係?楚濤更加茫然了。他把逐羽短劍、金印、紫玉令放在風若寒麵前,追問不止。
風若寒大笑不止:“少主越來越性急了啊!”說著,他把楚濤領去屋裏的琴桌前,又是一道考題:長河吟曲可曾記得?
這可難不倒楚濤:穩坐琴前,抬手一拂,那激昂澎湃之音便從七弦之間傾瀉而出,宛若江水洶湧,一往無前。萬裏卷怒濤,一劍定乾坤——這首從小便熟諳於心的曲子,是父親和風前輩手把手教會他的,言猶在耳。
豈料風若寒突然出手按弦:“殺音如此之重,老朽恐難為師了。”
楚濤慌忙起身行禮致歉。他當然記得風若寒的話:琴音以清和淡遠為上品,兼具幽古雅潤之氣。殺伐之氣乃是琴家大忌。隻是不知何時起,指間的長河吟曲再不如少時的沉靜。一起手,繃緊的琴弦總暗藏著沙啞,到激越處,騰騰的殺氣如奔騰的千軍萬馬一般不可遏製。似乎,琴曲已不再受他操控。
風若寒搖頭:“琴為心聲,少主誌在乾坤,不必勉強。隻是此音,實乃大凶之兆。隱藏鋒芒多年的逐羽劍派怕是要有一劫。”
窗外葉聲簌簌,楚濤離座,望向竹林一片靜謐:“先生教我,不平則鳴,學生斷不敢忘。逐羽劍派古訓必不能葬送於楚濤之手。”
“我卻未曾教你奮不顧身——”風若寒幽幽地歎息。這個我行我素慣了的徒兒早就一心隻剩了逐羽劍派,任誰都拉不回了。
“先生到底還是沒有說,這紫玉令和短劍裏藏著什麼秘密。”
楚濤纏得緊,風若寒實在推辭不得:“逐羽劍派的秘密,其實藏在長河吟曲之中。隻是這靠著掌門口耳相傳的曲子究竟有何玄機,誰都不清楚了。外界笑談逐羽劍派在黑石崖下枕著千年寶藏,皆是不明所以之人姑妄傳之。短劍與紫玉令是破解此曲奧義之鑰匙,唯有緣之人能識其麵目。這是楚原大俠留下的告誡。甚至連他都不知道,這首曲子何以與短劍金印紫玉令一起被逐羽劍派掌門曆代相傳。未知少主是否與此曲有緣,能破解玄機,還其本來麵目。然此曲一出,江湖上免不了又該起一陣風浪。江韶雲先得短劍,後又覬覦紫玉令,許是聽說了什麼吧。”
楚濤不可置信地細細端詳短劍,實不知有何奇異之處。
窗外,白鴿撲楞著翅膀,盤桓院中,楚濤一出屋子,它就輕捷地躍上肩頭。展信一閱,忽而,凝重淒冷的黯然蒙上了原本清亮的眸。顧不得尚未解釋的疑惑,匆匆行禮告辭,隻說改日再敘。字條在他手中飄然而下,人卻已到了柴扉外。
風若寒順手拾起,展開隻見:齊使冷氏,早備鍾鼓。微微搖頭,長籲著,把手中字條投入香爐。
凝香閣。
從烽火嶺回來的謝君和依然維持著自己蓬頭垢麵的酒瘋子形象,找自己最鍾愛的角落翹著二郎腿,沉醉在酒香中,聽酒客漫談。
多日不來,這酒這店也都換了味兒。左樓一張張棋局正膠著,右樓的雅士們指點著一幅幅書軸畫卷評頭論足。主樓的戲台上,時不時有些流浪藝人或彈唱或評書,給酒客們添上些熱鬧氣氛,江湖人大多仍嗅著酒香而來,在紛紛擾擾的大堂稍坐。後樓棋牌骰盅嘩嘩作響。另有花園一片,亭台樓閣之中,美人婀娜的身段時不時飄過,在管弦絲竹聲裏輕歌曼舞。比起原來眾生百態交雜的圖景,更吸引了富商公子諸多名流。這裏的主人竟已換作了烽火嶺外與他交過手的嫣紅。
微酌慢飲,謝君和的視線追隨著這個女人殷勤招呼客人的身影。天生尤物。細軟似蛇的腰肢,仿佛流動一般。不必騷首弄姿,隻魅惑一笑,蕩漾的秋波裏已把風姿韻味盡顯。甜美柔緩的聲音,隻怕酒客們未飲已先醉。不知又有多少人,純是垂涎她的美色而來。她卻在酒客們餓狼一樣貪婪的目光裏,若即若離地進退自如。
四下忽地寂靜。一樓的江湖人對門外來客肅然起敬。他卻旁若無人地徑直向謝君和走來。謝君和還牢牢粘在座位上,杯子懸在半空。不是因為不想起身,而是因為沒想到楚濤會到酒館來。在他愣神的時候楚濤已經坐到他的同桌:“怎麼,見到我不痛快?”
愛理不理一斜眼,照喝不誤。
一碗茶水立刻由嫣紅親自端著送到楚濤麵前。
楚濤疑惑地望向君和,君和抬眼用下巴指了指嫣紅。
嫣紅巧笑一聲:“來來往往的有哪個不知道楚掌門?放眼南岸讓大夥兒不約而同起身的能有幾人,敢招惹謝大俠的怕更是非您莫屬。楚掌門的禁酒令和您的風流瀟灑一樣出名,嫣紅怎敢不知?”
楚濤放聲大笑:“待我品過你的茶,看看是否同你的嘴一樣讓人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