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浴火凶影(上)(2 / 2)

謝君和聽不懂他在唱什麼,隻隱約聽出四字一句的節奏,頗有古風。

少頃,老翁打開酒葫蘆,灌上幾口,又陶醉地唱起來。

謝君和聞著奇異的酒香,盯著那葫蘆,更是好奇。

老翁一眼便看穿,長長的白眉一揚:解下葫蘆:“敢不敢喝?”

“既是美酒,有何不敢?”

酒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穩穩落在謝君和的手心。

他也學著老翁,仰天猛灌一大口。醇香逼人,卻帶著一陣冰涼的清苦。入喉,那冰涼瞬間又如烈焰燃燒,仿佛要衝破整個身軀,把整顆心都燃盡的灼痛。一時間叫苦不迭,後悔莫及,恨不能把這酒葫蘆扔出幾丈遠。

洪鍾似的笑回蕩在山穀中,老翁一抬手便從他指間輕易接回了酒葫蘆,搖頭不止。

暗暗凝神靜氣,氣息的運調之間,這燒灼的力量才漸漸化解,融和到了身體各處。

移時,竟如脫胎換骨,全身的筋骨都蓄滿了力量。

“這什麼酒?”君和百思不得其解。

“此酒浸潤百蟲之毒而成,毒蛇、蜈蚣、毒蠍、毒蟻彙聚其中,另有虎骨熊膽,鷹眼鹿角。既能殺人,亦可活人。尋常之人可是喝不得。既是有緣,便作與英雄的見麵之禮。去宋家火場,不喝一口此酒,怕是要嚇破了膽。”

“前輩甚是有趣。”謝君和暗笑著腹誹,喝了才差點被嚇破了膽。又心想這烽火嶺素來多奇,也不深究,隻翹起了腿,半躺半臥著欣賞起山水。

又行了半日,日已西斜的時分,水流平靜了許多,水麵也開闊了許多。老翁停穩了竹筏,向日落處一指:“繞過前麵那座山,宋家火場就在眼前。日落前找個人家投宿,此地鬼影重重,單行客九死一生。”謝君和跳下筏子向前望去,果真見一條小路向大山深處延伸而去。

回頭相謝,卻突然發現唯有竹筏長篙順水漂過,劃開平靜的河麵,蕩出層層漣漪。那老翁、那裝魚的背簍、那酒壺竟皆了無痕跡。心中又是狠狠一沉。

緣小路前行數裏,便來到群山合抱中的一片開闊地,一人多高的雜草交錯著,風拂過,便如起伏的波濤一樣搖曳。

果真有焦黑的火場殘跡,依稀可辨曾經車水馬龍過的石板路,深深的車轍印裏,早已滿是蒼苔。雜草從每一個縫隙中探出頭來。灌木叢裏掩藏著斷井頹垣,過火後倒塌的梁架終難免日曬雨淋後腐朽的命運。五間寬的大堂,如今隻剩下半堵將倒而未倒的牆。六七進深的庭院,竟無一可落腳之處。至今無人清理的屍骨殘骸集中在大堂各個角落,已沒有幾具是完整的。

禿鷲盤桓在四周的樹杈,無止歇地嘶鳴著,銳利的眼神仿佛在抗議謝君和入侵了它們的領地。

閉了眼,隻覺得燒死的|濃煙窒息而死的陰魂不罷休地在這廢墟四周遊蕩。

忽聽得笛聲悠揚,抬頭,落日已在天邊,才想起老翁的話,遂加緊了腳步。循著笛聲,果見遠處山坡上一牧童,倒騎著牛背,不緊不慢地行著。山坡的背後,三兩戶人家的炊煙嫋嫋向長空。也許附近的農家知道些什麼。

飛步追上牧童,不及開口,四麵八方落下一陣亂石雨,四個稚嫩的喊殺聲煞有介事地圍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