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煙雨樓台(下)(2 / 2)

江韶雲慘然笑道:“秦爺以為,我手無寸鐵靠著這一條手臂能做到什麼?”說話間他把眼神投射向秦石。秦石的臉色一片灰白,就好像紙做的人似的。秦爺一揮手,弓箭手們拉滿了弓,卻沒有一個敢放箭的。見秦爺不敢擅動,江韶雲大笑了幾聲,從容退到欄邊,一縱身遁入了黑夜。

秦嘯揮手驅散了眾人,與秦石對視良久。秦石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如此急躁不安的神情。

“沒什麼事吧?”

秦石搖頭。

“去烽火嶺得小心這個人。烽火嶺……必須去一趟了。”秦嘯歎息著,對著夜空,若有所思。

秦石講述完與江韶雲的那個照麵,冷汗已經濕了額頭:“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來找我,更不明白他所說的事為何與我所見到的分毫不差。他從中挑撥目的何在?或者這一切根本就是他的策劃?楚掌門,楚原大俠真的是在烽火嶺中遇害的麼?”

“江韶雲所言非虛。”楚濤仿佛看破了什麼,輕蔑地一聲笑,站起來抖了抖袍子,“烽火嶺早已是一片血海。”

“那麼……他是回來複仇的嗎?”秦石急急地追問,卻擋不住楚濤快步往外去的身影。

謝君和重重拍了拍秦石的肩膀:“倒希望,他隻是為了複仇而來。”

秦石的神色逐漸黯然。他此刻隻想回望江台——他隻以為自己不想要父親交在他手中的江湖,隻以為可以在望江台上躲開眾多殺戮,安安靜靜度日,隻以為一柄刀一張琴就足夠滿足自己。他永遠看不透父親心裏一重深似一重的謀劃,更看不透一重重迷霧般的江湖恩怨。是是非非爾虞我詐裏,他早已辨不清真相。

走出岩洞,正見楚濤指揮若定,汪叔低首聽令,劍客們各自忙著手裏的工作,仿佛立刻就要啟程。謝君和一翻身已然上馬。楚濤把手中地圖往他的方向一擲,他便順勢接了個穩當。“東邊山頭,來的方向。”楚濤指令一出,那馬就飛奔著絕塵而去。

楚濤又轉向汪叔:“妥當了便出發,別耽擱。保證齊大少的安全。向段寨主問個好。”環顧四周,一切皆井然有序。目光最終落在了雪海身上。此前,雪海已經伸長了脖子盯了他半天。他俯身溫柔一笑:“跟著汪叔,行嗎?”

“雪兒是多餘的人嗎?”

“汪叔會給你安排任務的。我也有個任務交給你,必須完成。”

“什麼?”

“注意安全,不準受傷。”

雪海哈哈笑得歡:“哥,我可不是孩子了!放心吧!”

楚濤這才如釋重負似的招呼秦大少一起上馬,追著謝君和的行跡。

秦石走出老遠還回望營地,目光裏含著幾分同情:“你這位汪總管倒是個老實人,可惜,若謝君和有他這樣的脾氣……”

“秦大少這是在說笑話,”楚濤很不客氣地打斷,“天底下哪有老實的痞子?”

秦石訕訕地笑:“天底下隻有兩個人能容忍那家夥。當年的他,脾氣也還不至如此……”

“另一個是秦爺吧!”

“楚掌門知道?”秦石訝異。

“不,我不知道。”楚濤搖頭,“猜測罷了。”

“父親一直以為他已死了,即便活著也如同行屍走肉……卻……”

楚濤突然打斷:“我不想知道。揭別人的瘡疤,非英雄所為。有一日他願意開口,我會聽他細說。”

“那麼楚掌門竟就放心一個不知底細的人?”

楚濤輕笑一聲:“該知道的必須知道,不該知道的自然不知道。比起這些,你不覺得我們對這烽火嶺發生的事知道得實在太少了嗎?”他突然勒緊韁繩,狠一抽馬鞭,飛馳起來。哪裏有受傷的樣子?分明是玩命的架勢。秦石艱難相隨,竟也無暇顧及江韶雲帶來的恐懼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