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雲深擁六龍車,淚灑宮娃濕絳紗。

日暮西陵山色裏,令人愁詠後庭花。

此時不免哀動六宮,外邊輔臣各官已便知得。工部便已在外邊計議梓宮,及皇陵諸事,禮部便已檢查舉哀即位儀注,戶部也思量要備辦協濟銀兩。才天明,已都群聚在隆道閣前,隻見裏麵那魏忠賢巴明不曉,已差人找尋崔家。這邊百官中,有那直戇的道:“又不是崔家的事,怎麼獨尋催家?”又有那詼諧的道:“老子叫孩兒怎不去?”一連尋上幾次,也不知出袖中禪詔,還要行邪謀哩;也不知他思量著似史彌遠立宋理宗,召沂靖王府王子妄思援立哩;也不知他思著在裏邊預定赦書條款,還要加恩客魏二氏,還要把三案群賢廢錮的,不與開釋追比的,不與原免哩。那崔尚書腳兒趄趄的也待往裏邊走,隻見這些百官,嘈雜起來,一齊道:“今日聖上賓天,天下無君,以德以分,唯有迎立信王作天子,沒甚私議。有話當麵講,不是一個崔家獨說的。”一片一聲,驚得來叫的內侍往裏便跑。一個崔尚書羞慚滿麵,腿抬也抬不動。這裏閣臣與英國公張維賢等,九卿周應秋等,兩衙門俱各具箋今上勸進。一麵閣臣等斟酌遺詔,傳布天下;一麵禮部呈進自藩邸承正統,以弟承兄的儀注,令欽天監擇時日,也不由魏忠賢做主。那魏忠賢見事做不來,便也捱身勸進,冒著定策的功以圖後舉。正是:

高皇百戰有遐方,代有明君衍慶長。

卻笑奸雄妄圖度,止嬴身死與家亡。

大抵我朝二祖身親行陣,幾濱危殆,才得有天下,豈可從容在肘腋奪之。且天挺聖神,正四海仰見中興之治,亦非忠賢所得動搖。隻是這六年間植黨設謀,祗成磔身罪狀。這正是:

枉作千年計,難辭一日誅。

畢竟眾朝臣如何擁翊聖君,忠賢此後作何勾當,且聽下回分解。

不軌之事,形跡未露,嚐為之稱誣。不知魏良卿朝審時,有雲居攝一事,實呈秀所

阻,不則不至有今日矣!則居攝實魏家所願行,但呈秀果阻,則良心猶有不死之地。宜

乎多延其嗣,而報之以不覆宗也。

第三十二回 侯魏攘竊大內寶 臣僚擁立聖明君

東魯遊麟,中原儀鳳,漳河寶璽凝光。還河清如練,九曲澄黃。時際中興,都教天

地盡呈祥。分明預兆,時和歲稔,物阜民康。  寶扇雙開雉尾,雲聯閭闔,風引禦爐香。

璃陛衣冠濟濟,鴛鷺蹌蹌俯首。濟瞻天日,抒精誠上翊新皇。同祝頌少年天子,永固苞

桑。

--右調《慶清朝幔》

天開聖明,預以禎祥兆之,故當忠賢播虐之時,虔蜀土酋作亂,青齊蓮妖弄兵,生民荼炭,朝廷之上漸不成朝廷。卻又禎祥疊見,山東麒麟生,河南鳳凰見,寶璽出於漳河岸中。萬曆末年,黃河清了三日,人都不曉天心何故,不知寶為今日聖明做了先兆。

話說忠賢當日自恃布置已定,這些心腹小人又奉承他。到那幾日,哄他說做皇帝日子近了,稱他做千歲、九千歲,也便尋常。又有的稱道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這都是小人的可笑處,他卻就認這皇帝在眉毛上了。不期一個居攝做不成,在那大行皇帝喪次,看這些妃嬪哭哭叫叫,倒也過了。一靜坐便覺垂首喪氣。這些,李永貞一幹,也自來開解道:“爺且莫忙,事體還在。如今吳淳夫見管工部,田吉見管刑部,李夔龍見協理院事,霍維華去了,便叫會推了崔呈秀,還有幾個也都聽爺。穿鼻的是六卿,端隻在爺門下,其餘各鎮守仍舊隻有新爺從龍的舊臣,是徐應元,爺可下氣與他結交。一結交他,也料不敢與爺相對,這爺的聲勢,端隻與當日一般。”魏忠賢隻是好生不快。隻是那邊侯巴巴來問消息,忠賢道:“已定,信爺即位了。”那邊侯巴巴聽得,也便焦燥起來。道:“原先說魏爺居攝,咱娘兒們還有好處。如今是信爺,信爺須不用我乳了,連這宮裏料也不是我安身處所了,待他趕出去時,自家積趲的也帶不得,不如趁這亂,把宮中的寶貝也帶他些出去,也不失做個財主婆。”便去通知侯國興來搬運。那侯國興卻也會算計的,道:“如今天啟爺崩,那個不知道咱娘兒們沒了靠山,料不怕咱,進去搬運被人拿了,怎麼樣處?不若勾引著魏良卿去,若做出來,須有他伯伯支撐。”就去見魏良卿道:“方才我母親著人來說,宮中寶貝多得緊,因聖上駕崩,忙忙的都沒人管,叫咱去拿些。我想宮中寶貝既多得緊,料我一個也拿不盡,不若我兩個打夥去拿些。錢財是容易有的,寶是難得的。”果然財利動人,魏良卿便也欣然同去。一個央及母親相厚的內官傳遞。一個叫伯伯名下內官搬移,不一日把裏邊寶貝搬去十分六七。那些管庫的管宮的,看著侯國興也待拿他,隻見這裏有個魏良卿在,又道不要惹他,攬這空頭禍。後邊若做出來時,天理人心,料累不得咱們,任他搬移,不敢做聲。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