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節重山河,讒言恣網羅。
不平誰與問,便欲借荊軻。
兩個道臣到了京,少不得先下錦衣衛獄,受這田爾耕、許顯純、崔應元三個人的臭氣。耿道打的兩腿肉已離骨,止有筋粘住掛在腿上,還是這般侃侃不撓。要他依原疏招克減軍糧六千三百兩,兀是不認。隻見一日相對,坐在監房土炕上,胡道尊道:“耿先生,事勢如此,如今已落在奸人機阱裏了。若苦死不招,必竟為他打死,端隻要向家中追這些贓,不若招了,且緩目下的夾,打送到刑部,又有幾日延緩,或者公道昭明,猶有辨白之日。”耿道尊道:“咳,胡大人,我的毒中入已深,一成招必定處決了,還待得甚公道大明。”胡道尊道:“耿大人,死於挺與死於刃一般,我道遲一日,還可尋一日生路。”耿道尊便點了點頭。到取審時,耿道尊道:“但憑怎麼問,我都認便了。”許顯純笑一笑道:“這廝怎今日這等軟了。這原是落爐鐵了。”許顯純就懸坐他每給兵糧一兩,扣公費三分,又冒報家丁,每名月侵破銀一兩,共計六千三百兩。胡道尊坐他多起夫馬折乾,多支廩給,也坐了二千餘兩。題本比追,喜得所坐贓少,兩官都是世家,親友極多,都暗地裏助銀,著他完贓。兩鎮士民,又為他完贓。得送刑部,把一個做克減兵糧,一個比監守自盜例,都擬了斬罪,監在刑部牢中。此時有那怪這兩人的,學驚死蘇郎中故事,故意謠言驚他們:“今日命下裏,明日要處決哩。”意要驚他自盡,不知耿道尊守定一個“不怕”二字,胡道尊守定“且忍”二字,都在那裏說說笑笑,得日過日,不聽人言。正是:
難將公事邀當事,且把存亡聽杳冥。
駢首囹圄談竟夜,壁端的的一燈青。
所可恨魏忠賢自己要頌功德,卻陷人在死亡,不顧人破家亡身,卻緣何自己要封侯封伯?隻說自己擁這些幹子幹孫,稱觴上壽,巴不得六十歲活得百六十,怎麼把人陷在死地,求生不得,不知天道往複,那得極盛,那得終窮。不十月而事局變了,要知魏忠賢如何貪功圖蔭,群奸們如何拜壽獻媚,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