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欲薰心抗直言,撮將片舌易高軒。

功名何在論終定,空令時人笑乞墦。

三人見他詞色頗厲,便不敢將出本稿來。起身出門,相與笑道:“有這等迂物,時務不識,作這樣強崛光景。”一路說笑,走至通政司,正值本司堂事將完時節,三個便穿了衣巾急忙趕進。此時管司事的官姓呂,名圖南,見了便道:“若有公事,隻司成送過來便是,何必如此慌忙?”三人遞上本,呂通政把副本一看,卻是為魏監建祠。呂通政到吃了一驚道:“諸生隻該去讀書,怎麼做這沒正經事?”三人道:“魏司禮功德,天下盡皆稱頌,三生不過循故囗囗囗。”呂通政道:“既是故事,他人俱已做過,何必做他囗囗囗他時甚有利害。”三人又道:“老大人,利害自在三囗囗囗囗人事,大人隻替三生上便了。”言罷悻悻然而去。呂通政又笑又惱,將本留住不上。回到私宅,隻見長班稟國子監林爺有書,呂通政叫取進來,拆書看時,卻道陸萬齡不守監規,妄言德政,該司職在封駁,乞為留下。呂通政道:“我道林老先生是正直的人,也該禁止他,我如今隻將來閣起便了。”一麵寫書回覆,不在話下。

這邊魏忠賢在宮裏與李永貞坐著,說:“外邊一班監生道咱功德可比方孔聖人,要為咱在監前立祠,這事可行麼?”李永貞道:“若論功德,孔聖人怕還不如。這本逕自準行罷。”忠賢道:“這等把通政司封進本取來瞧瞧。”隻見李永貞檢來檢去並不曾有這個本。忠賢道:“這三個監生,料不敢哄我。”便著人分付魏撫民,叫他們作急上本。魏撫民便問曹代何,曹代何道:“這本是我三人親遞與呂通政的,想是他捺住了。”次日三個約齊同到通政司來見呂通政。呂通政道:“昨那本不唯奉司道不該上,便林司成也道不該上,不如且止了罷。”三人便大聲道:“如今這事要止,止不得了。裏邊魏司禮已知道,若大人必竟不肯上,沈匿奏章,大人反為所累。”呂通政見他出言無狀,知不可遏,便道:“三生既要上,本司便為你上便了。”三生欣然而去,這邊本上去,隻見裏邊就票本道:“廠臣功堪萬世,宜並素王監生陸萬齡等願捐資建祠,準於國子監側擇地興工,即著陸萬齡等監督。”他三個人得這旨任這些同監笑的罵的,隻做不知,狐假虎威。公借銀千餘兩,買地發木,就國子監側尋了塊地,因地小不夠,便把國子監裏射圃齋房盡行拆占。祭酒來叫,隻是不去,來說隻是不理。他自三人立個規矩:凡新納監要來坐監的,助銀六兩,方許坐監;坐完撥曆的助銀六兩,方許撥曆;考科舉的,助銀六兩,方許科舉。訪得富監生,要他額外加助,窮監生到典衣賣裳也不管。置立一付重天平,克落兌頭,三個烹分。又將原拆國子監舊料,這是官物,通行變賣入己。夫匠稽遲,就便行杖,不像三個監生,就是三個官一般。其時又有那文理不通奸諂的監生,叫做李(耳英)目,也就上本說:“要比周公專禮樂征伐之權。”這事虧呂通政抑住不行,卻也不成個士體。林祭酒見了這些光景,道:“我為祭酒,這些監生這等胡行,不能處置,甚至把太祖高皇帝原建號房射圃都與狂生僭去,置我何地?要我何用?”連忙寫下本章,上疏告病乞歸。不料忠賢已知他前日阻抑三人事體,竟將他削了籍,林祭酒便自欣然去了。正是:

功名何足貪,名節固足惜。

棄官徇所守,庶不愧巾幘。

看官們,你道建祠一節,原是機戶們謊說,卻直弄到這地位,把一個林祭酒削籍回去,已是篤底,後來又把一個不拜生祠的遵化道,陷之死地,豈不是天番地覆的事情麼?要知那遵化道姓甚名誰,如何陷之死地,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