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負責什麼?”
“收集信息,向點長彙報,所以當見到你時,我第一眼就看出你不是歡城人——現在得先帶你去見點長。”
“什麼點長?”
“就是我的上級。”
“那去市政廳怎麼辦?”
“沒有市政廳!”梅園急躁地說,“見過點長以後,他會安排你的一切!”
“他是歡城的頭兒?”
“不是!史培思才是。”
“就是廣場上的雕像?”
“當然。”
“聽說他早就死了?”
“誰胡說八道!”
“我聽廣場上那個流浪漢說的。”
“什麼流浪漢?歡城可沒有這樣的人!”
“見到你之前,就是他幫我從通道裏走出來的。”
“瞎說,我每天都去廣場,怎麼一次也沒看見這樣的人呢?你要老是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弄不好要出大亂子的!”
“什麼亂子?”
“歡城人都很幸福,哪有什麼流浪漢!”
看著他神情凝重的樣子,我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這是什麼歡城?古裏古怪的,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雖然有香噴噴的早餐,雖然像梅園所說,可以不用為工作擔心,但我真不敢相信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歡城。
2
我不知所措地呆呆站在通道裏,又過了不知多久,突然想起這裏的門會不會也像大廳裏行李查驗口的擋板一樣藏在牆壁上?於是忙用手一點點地觸摸牆壁,每觸到一個地方我都用力朝裏推一下,不敢放過任何一處地方。就在對著大廳正門的牆壁上,我如願以償地找到了一扇門,就像我無意中發現的行李查驗口一樣,門也是鑲嵌在牆上的,看上去比那個擋板更隱秘,下半部分與牆磚粘連的地方做得天衣無縫,上麵與白色牆麵相接的地方也沒有絲毫縫隙,就連上下連接牆麵與牆磚的地方也看不出任何漏洞。
門開了,我走進去時,門竟然自動關上了,我想再拉開它,但摸索了一會兒,也沒找到任何把手,就像牆麵一樣,沒有任何縫隙,這讓我深感不安。萬一出不去怎麼辦?想回也回不來了,但我立刻又想,既然是車站,有入口肯定能找到出口,不然乘客怎麼辦?於是我不再去想門能不能再打開,因為總算找到了一個通往出口的通道。但裏麵有些昏暗,就在關門的一刹那,仿佛完全變成了兩個世界,我一時分辨不清燈光是從哪個方向照射過來的,但隱約可以看到寫有“安全出口”的標誌,我的心這才有了一絲安慰。可讓我不解的是,汽車站為何要設計成這個樣子,不僅辨不清方向,連出口都那麼隱秘,真不敢想那些急著趕車的乘客還不得瘋了?難以置信的車站!沿著不太清晰的指示標,我試探著朝前走,腳下的地板很平整,讓我可以完全不用顧及腳下的地,通道並不很寬,隻能並排著走三四個人。我發現,通道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麼短,因為看不清,我不知道前麵還有多遠,但越往裏走通道越窄,直到隻能容下一個人通過時,我怔住了,前麵被一堵牆死死地封住,無論我怎麼用力,也沒能像進入通道時的門一樣推開……
沒辦法,我隻能往回走,就像剛才一樣,邊走邊用手試探著兩邊的牆,以便找到鑲嵌在牆裏的門,心裏雖然這樣想,但來和回的心境卻完全不同,有了進大廳的經驗,我在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隻能沿著通道,慢慢摸索著前行,雖然我不知道還要走多遠,也不知道前麵還會遇到什麼更糟糕的情況。眼前的通道並非伸手不見五指,依晰可以看到雪白的牆又像蒙了一層薄霧,手觸摸牆的一瞬,我感到牆上的灰塵像突然揮發一樣,飄散開來,不經意鑽進我的鼻孔裏,讓我清晰地聞到一股濃重的土腥味,仿佛這麵牆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人碰過了,我覺得手摸上去軟綿綿的,像磁鐵吸附住的鐵粉末,在磁力消失的瞬間紛紛飄落,雪一樣失去光澤。可我管不了那麼多,隻想盡快找到出口。因為一心隻想著觸摸著的牆,完全沒在意腳下的路,當腳向前一邁,重重落下的時候,突然懸空,我想再用手抓住牆麵,已經來不及了,整個身子向前一傾,我被重重地摔倒在通道裏,接連打了幾個滾,之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醒——”
過了不知多久,隨著一陣急促的叫喊聲,我才清醒過來,一睜眼,看到一個個子不高,又黑又瘦的男人,看上去像患了嚴重的營養不良症,他大聲地對著我叫嚷著:“你跑哪兒去了?”
“我?”我機械地應了一聲,滿腹狐疑地望著他。
“剛才吃完早餐,你說要去廁所,誰知你一去不回,我都快等你一中午了,說好要去找點長的……”
“你是誰?”
“我是誰?”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接著憤然道,“我是梅園!這麼快就忘了?真是笑話!”
“梅園?”我遲疑了一下,問,“我認識你?”
“我們一起剛吃完早餐!”
“早餐?我連晚餐都沒吃——怎麼會是早上?”
“你看看太陽!”
我抬頭朝天上看了一眼,但光線太強,刺得我睜不開眼,太陽就在頭頂,我趕緊用手揉了揉眼睛,過了一會兒,才問道:“我怎麼會躺在這兒?”
“要不是我來找你,你還不定在哪兒呢!”
“那車站呢?”
“從見到你就吵著說車站,什麼破車站!它到底在哪兒,我聽都沒聽說過!”
“你沒見過?”我幾乎想哭出來,“從進到車站,到誤闖進通道,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這一跤竟然把我摔到這兒來了……”
“怎麼是摔到這兒來了?明明就是你走出來的。”他歎了一口氣,苦笑著說,“剛在我們還一起吃了早餐,這些你都不記得了?”
“我吃過早餐了?”
“這還有錯!”
“難道我在車站通道裏走了一夜?”
“看來真是摔昏了!”梅園歎息了一聲,說,“算了,不說這些了,越說越糊塗,現在還是先去找點長吧!”
點長不在辦公室,聽梅園說,他是在家裏辦公。他家住在廣場花園,是離廣場不遠的一個小區。點長住在二樓,前麵正對著一個橢圓形花園,中央是一座高高突起的假山,假山是用怪石拚組而成的,幾乎每一塊石頭都像精心雕刻出來的,形狀有的像人,有的像動物,因為過於奇特,使得假山更不真實。石頭上濕漉漉的,偶有涓涓細流從上麵流下來,細水流進水池裏,再滲進花園裏。裏麵的花草樹木在水的浸潤下,鬱鬱蔥蔥。偶爾閃過綠葉上水滴折射過來的陽光,在微風拂動下,閃閃爍爍的,那光仿佛從水珠中發射出來的。隨著位置的變化,那些光也隨之躍動著。直到走進樓梯口,我的目光才從花園中移開。
開門的是一個老婦人,她的眼睛有些渾濁,毫無表情地看了看梅園,又看了看我。之後一聲不吭地轉身走到客廳的桌案旁,把桌子上的沙漏倒過來,然後默然走進一個房間重重地把門關上。
沙子像水一樣從沙漏上麵悄無聲息地流下來,梅園坐在沙發上,讓我也坐下來,我們靜靜等待著,就在這時,不知從哪兒傳來“唰”的一聲,我朝聲音望過去,發現對著沙發的牆壁上打開一個方形窗口,用灰色布簾遮擋著。
“點長,我帶劉一水前來求見。”
“嗯。”布簾後一個沙啞的聲音應道。
“他想要個工作和住處。”
“知道了。”點長的聲音有些蒼老,聽上去像夾雜著枯木折斷的劈啪聲,“這是房間的地址和鑰匙,你可以先帶他做信息工作,一天可以有十六小時的收入。工作上切記要盡心盡力,不可怠慢。”
“好的。”我隨口應道。
“我的話還沒說完——”
梅園立即白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插嘴。
“房子屬於歡城人民,你隻有居住權,並且每天需要花費兩個小時的費用,在這裏斷不可隨心所欲。你的工作就從見到梅園的時候開始算起吧,到現在,早餐用去的兩個半小時已經抹去了。以後,在歡城的消費,都會有專職人員為你服務,不需要你過問。你所要做的就是安心工作。我代表歡城人民歡迎你!”
當沙漏裏的流沙完全漏下來時,點長的話剛好講完。梅園拿著鑰匙,向點長淡淡地說了一聲“走了”,便拉著我走出家門,將門輕輕關上。
雖然有了像梅園一樣的工作,但我的心裏仍迷惑不解。點長家裏的氣氛讓我感到壓抑,仿佛我的工作是他賜予的,他的語氣那麼強硬,甚至不容許我插一句話。更讓我不解的是,從頭至尾,點長始終沒露過一次麵,他長什麼樣子?他是誰?他怎麼能有這麼大的權力?這一連串的疑問讓我百思不得其解。聽著點長的聲音,梅園像被驚嚇似的,僵坐在沙發上,從他繃緊的臉上,可以看出他一直處於恐慌之中。
“你見過他嗎?”
“沒有。”
“這太荒唐了!”
“為什麼?”梅園詫異地望著我說,“我每次彙報時都這樣,除非他問我話,我才作答,否則就隻坐那兒聽。你剛才也把我嚇了一跳,要擱在平常,他早發脾氣了!”
“我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來求他的。憑什麼啊?”
“可不敢說這話!會出亂子的!”
“怎麼?難道我連說話的自由都沒有?”
“我們都很自由——歡城人在史培思的帶領下都安心地工作著,幸福地生活著——你敢說不自由?”
“就是廣場上那個雕塑?”
“是的,那是我們歡城偉大的設計者。”
“還不是一尊雕塑!”
“你不能褻瀆他!”
“什麼褻瀆!我就是從那裏才找到出口,誤入歡城的。什麼鬼地方!”
“連點長都歡迎你來歡城,你還這麼固執,你簡直各式各樣不可理喻!知道不知道,你這不僅是對他不敬,更是對歡城不敬!也是對我們整個歡城人民不敬!”
“敬不敬的不必掛在嘴上,是在心裏。”聽他激情似的話語,我有些氣憤地頂了他一句,他像遭受打擊似的看著我,張了張嘴,但一時又沒說出來,過了一會兒,我才問道,“你沒見過點長,有人見過他嗎?”
梅園對我搖了搖頭:“不知道。”
“如果沒人見到,就是說他可能不存在。就像你們的史培思……”
“不是你們——是我們的史培思!”梅園大聲糾正道。
“反正都一樣。”
“雖然我沒見過他,但肯定有人見過,我還聽說他依然活著,隻是你看不到罷了……”
“這不是自欺欺人嗎?竟然有這種事!”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真是天大的荒唐!”
“你要再說,下次向點長彙報的時候,我會原原本本地把你的情況報告給他。”
“那又怎麼樣?”
“不知道。但他可能會懲罰你……你可要小心!”
“他?一個看不見的人——他怎麼懲罰?”
“不知道。”梅園歎息了一下,說,“走!還是先帶你去你住的地方吧。”
在去住處的路上,我一直想找個商店,買些毛巾、杯子等生活用品。梅園執意要先去住處,正當爭執不下時,我發現路邊就有一家商店。沒等他反應,我便一個箭步闖了進去,他像個鬥敗的公雞似的,默不作聲地也跟了進來。櫃台裏擺放著各種商品,琳琅滿目,找到杯子後,卻沒發現毛巾,我瞅了瞅店主,他個子不高,但很胖,穿著一件肥大的藍色條紋襯衣,看上去一臉憨厚。
“有沒有毛巾?”
“這裏什麼都有。”他從後麵的貨架上取來一條綠色印花毛巾遞給我。
“一共多少錢?”
“什麼?”他遲疑了一下,皺了皺眉頭。
這時旁邊的梅園立即接過來,說:“他叫劉一水。”
“噢。”那人邊應聲,邊敲擊電腦鍵盤,嘴裏還不停地念叨,“毛巾兩小時,杯子五小時,牙刷、牙膏兩小時,一共9小時,好了,你看看——”
我看了一眼,隨後在指紋機上摁了一下,拿著東西轉身朝外走的時候,突然發現右邊虛掩著一扇門,我朝裏麵瞥了一眼,見那裏也擺放著一些東西,好奇心驅使著我推門走了進去。
店主忙跟了過來,梅園也跟在身後。
“我怎麼一直沒注意裏麵還藏著這麼多東西?”梅園邊看邊感歎道。
“這都是我多年來收藏的。”店主炫耀似的說,“你看,這塊雞血石,這麼大,就已經少見了,顏色還這麼好,雕鏤這麼巧妙、精致……”
“真漂亮!”梅園感歎道,“多少年的成色了?”
“怕是你一輩子都掙不到!”
“從哪兒收的?”
“這能告訴你?”
我突然在一個玻璃櫃裏發現了一個背包,跟我背的一模一樣,它靜靜地躺在櫥窗裏,隻是看上去有些舊,大概蒙上灰塵的緣故。一種莫大的驚喜驅使著我立即放下手裏的東西,興奮地大聲叫道:“我的包!”
或許是我的聲音太大,驚得他們圓睜雙眼瞪著我。
“你——你的?”店主用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裏麵的包,一時說不出話來。
“肯定是我的!”我指著背包上的一個疤痕說,“你看那個烙印,是我不小心用煙燙的!”
“什麼你的!這間屋子裏放著的全都是古董!”店主笑了笑說。
“什麼古董?我來這兒之前剛丟的,裏麵還裝著我的信函、調令什麼的。”我也笑了一下說,“快幫我拿過來!”
“這包有幾十年的曆史了,你才多大?真是太可笑了!”
“這裏不會有你的東西,連歡城也沒有!”
“它就是我丟的。”
我剛想伸手去取,突然被那人攔住,他一抬手,重重地打在我的手背上,一陣火辣辣的疼,讓我不得不把手縮回來。
“不是跟你說過,這裏沒有什麼東西是自己的嗎?它們都屬歡城!”
“原本就是我的。”我爭辯道,“沒有它,我哪兒也去不成!”
“你不是已經在歡城了?”
“我想拿回我的東西!”
“包裏什麼也沒有!”
“讓我看看!”
“不!”
“那我買了!”
“給別人可以,你——不行!”
“為什麼?”
“不行就是不行!”
店主臉上的笑容頓然消失,兩隻眼睛冷冷地盯著我,手裏緊緊地攥著背包。我看著自己的包卻拿不到手,憤怒地朝他衝過去,一下把他推倒在地上,兩個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團,但我始終無法從他手裏搶回我的包,過了不知多久,梅園也撲過來,將我抱住,店主才得以脫身,我被梅園按在地上,一時難以動彈,看上去瘦削的梅園不知哪來這麼大力氣,他的兩隻手臂像巨大的鐵鉗,牢牢地將我夾在懷裏,我想掙紮著站起來,但努力了幾次都沒能從他手臂中掙脫。他圓瞪著兩眼,憤憤地對我說:“你不要再說那樣的話了,否則,我不會讓你起來!”
躺在地上,我看到門口圍滿了人,他們嘰嘰喳喳地談論著。見此情景,我極不情願地對他點了點頭。他才慢慢將手鬆開。我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了看店主,他早已把包藏了起來。我氣極敗壞地一轉身,撥開人群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梅園追了上來:“連剛買的東西也不要了?”
我頭也不回地朝前走。
“真不要了?”
“不要了!”
“9小時的時間說不要就不要了?真是浪費!”
“除了我的包,還有包裏的東西,我什麼都不想要!”
“你這樣要出大亂子的!”
“我現在隻想拿回我的東西!”
“看來你還需要適應一段時間,剛才發生的事,我可以不向點長彙報。”梅園頓了一下說,“但你得保證以後不能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這是他媽的什麼歡城!早知這樣,我還不如安心待在山裏!”
“既然來了,就不要再有別的想法了!”
“我的東西,為什麼不還我?”就是買也行,還不賣給我?這還有什麼理可講?
“你怎麼還沒弄明白?在這裏你有的隻是時間,除了時間,你什麼也沒有,什麼東西也不屬於你。”梅園說,“況且,你要它又有什麼用?”
“它至少可以證明我的身份!讓我覺得自己還活著!”
“難道你現在不是?”
“沒有證明,我心裏就是不踏實!”
“點長不是已經認定你了嗎?微機上不也有你的記錄?你還想要怎麼樣?”
他的話突然提醒了我:“微機上怎麼會有我的記錄?難道我來這裏之前就已經有了?”
“這是一定的!”
“真搞不明白!”
“我們到了!”
3
汽車到達車站的時候,我才睜開惺忪的雙眼。三個多小時的路程倒不覺得多累,畢竟我的手裏攥著一紙調令,可以一身輕鬆地享受我夢寐以求的城市生活了。對於以前曾經待過的鄉村小學雖然有些留戀,但畢竟城裏對我有著更大的吸引力。正是這種期望,讓我一直處於興奮之中,但這興奮隨著汽車顛簸節奏的變換漸漸變淡,我也在顛簸中沉沉睡去。從接到調令的激動一直到現在,我的期待似乎也慢慢變淡,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就像等待,除了等待你做不了任何別的事。坐車也一樣,除了用睡覺打發時間之外,我想不出還能用什麼方式可以丈量車輪碾過的路程。
背著我的黑色皮背包,拎著墨綠色帆布提包下車的時候,我才發現空曠的車站廣場上隻停著兩三輛車,看不到一個人,即使與我同車到達的也才四五個人,但早已不見了蹤影,想是在我睡著的時候,他們都在中途便抵達了目的地吧。候車室的樓不算很高,因為天色昏暗,我一時看不出它到底有幾層,遠遠看去更像一座隆起的山包,從我下車的地方一直綿延而上。
樓頂的霓虹燈早就亮了起來,由於天不算很黑,所以燈光並不耀眼,讓我驚訝的是,“歡城汽車站”變成了“欠成汽車站”,我的心裏不禁一愣:難道坐錯了車?途中曾經停過一次車,是在加油站,司機加油,乘客下車休息,或去洗手間,當時我也去了,難道上錯了車?加油站停了兩輛大巴,但那一輛是停在出口的位置,另一輛在我走出廁所的時候,就停在廁所門口。我清楚地記得,上車之後,司機還專門提示,看看左右的乘客,開車之前,他還清點了人數,難道還會出錯?況且我的包還在車上,怎麼會被拉到了另外一個陌生的車站?於是我翻了翻兜兒,卻沒找到車票,連錢包也沒找到。我的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倒不是因為裏麵的錢,其實錢包裏總共才不到三百元,讓我擔心的是裏麵的身份證。於是趕緊回轉身朝汽車走去,我這才清楚地看到車前的紅色牌子上寫著“歡城”兩個字,但我已顧不上這些。車門緊閉,司機早已不知去向。我茫然地朝四周看了看,整個停車場隻有我一個人,我走到之前坐過座位的窗外,蹺起腳跟朝裏看,希望能在車座上發現錢包,但什麼也沒有,連地板上也沒有……一定是在車上被偷了!我憤怒地踢了輪胎一腳,由於用力過猛,腳被彈了回來,腳趾一陣劇痛,我扔下包,抱著腿,跳了幾下,過了好大一會兒,疼痛才慢慢減輕。當我轉身準備朝候車大廳走去的時候,突然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小男孩,他默不作聲地看著我。我被嚇得幾乎跳起來:“你——從哪兒躥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