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為何我現在如此無能
身上還殘存著酸軟無力的感覺與黏糊糊的濁液,我從地板上爬起來,無力地凝視著窗外慘白的下弦月。
下弦月。
下弦月啊……
“我喜歡下弦月,你呢?”
“我不覺得這話題有什麼意義。”
“哦~這樣啊……那,你也和我一起喜歡下弦月吧?”
“對不起。我不做沒有意義的事。”
我不做沒有意義的事。
二十五年前,龜縮在張家訓練場的角落裏,縮到任何光亮都找不到的地方的我,這樣對那個沐浴在下弦月的月光下的女孩這麼說。
可是現在的我在做什麼?有意義嗎?
被迫卷入黑暗的領域?被自己的學生一次一次地拉·上床?在那一紙判決書下苟延殘喘?明明已經三十六歲,卻還以二十六歲的虛假身份活下去?
有意義嗎?
活著,有意義嗎?
判官?黎語辭?有意義嗎。
我究竟是誰?
我來自哪裏?
我將歸往何處?
是地獄嗎?
還是……夢中的那片大海?
空靈、呢喃似的歌聲又響了起來……就好像,在呼喚我,去……去哪裏呢。
去哪裏呢。
天大地大!卻沒有一寸土地真正屬於我!
李樟蜷縮在地板上,睡得恬然。與不久前的淫(和諧)亂截然相反,他安祥地沐浴在下弦月的月光下,精致的側臉被鍍上一層薄薄的銀膜,純粹地像出生的嬰兒,不容染指。
我彎腰,抱起他,來到客房。在因為膝關節處傳來的劇痛跌到之前,我將少年放到了床上,掖好被子。
匍匐在冰冷的地板上,我狠狠地打了個冷顫,然後是第二下、第三下……嗓子很幹,眼前開始模糊。我意識到,我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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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一直纖細的手撫上了我的額頭,輕輕地歎息聲,然後一陣溫暖。
“真是的,身體這麼差嗎,真的是那個很厲害的判官嗎?”
判官?
“唉,判官先生,可不可以請求你不要每次辦完那種事之後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究竟是誰上了誰啊?”
不,孩子,我告訴過你,不要再叫我那個名字。不過……似乎計較這個也沒什麼意義不是嗎。不論是“判官”還是“黎語辭”,終究都是虛假的名字。
“照顧生病的班主任?這真是個曠課逃學的好理由。”
喂……你的班主任隻是很虛弱,還沒死呢……
是啊,虛弱,我現在,真的很弱。
先是一個拖油瓶,然後又被荀徹要挾——我昨天幾乎差一點就要屈服了……我是如此的弱,以至於處處受製於人。
不過李樟,孩子,你要放心。我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你,直到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已不再是我的學生。
“判官……黎語辭……嗬……”
一個濕潤糯軟的物體落在了我的眉心:
“語辭……”
曾經也有一個這樣動聽溫柔的聲音,深情款款地喚著我的名字。而我,一直用冷漠來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
直到那個狂亂的夜晚,那個冬日的早晨,一切自欺欺人都被拆穿……
是的,我有了不該有的感情,和不應該的對象,做了不該做的事。
張鴻轅,不論你是否是私生子,是否受到家族的重視,你終究是張家主子。你應該有光明的未來,有一個像盧小姐那樣的睿智而美麗的妻子,即便遠離了家族權利的中心,你也應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中的一員。而不是……甘心雌伏在一條狗的身下,得到族人的白眼,拋棄了自己的尊嚴。
我承認,我真的愛過你,
但你也要承認,我們是不該在一起的。
這樣想著,我放鬆了精神。意識湮沒之前,我又聽到了那空靈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