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難聽的話。那人低著頭,像在懊悔不該走到這一步一般,餘罪起身,又遞了一支煙,嫌疑人接著,抽了一口,等抬起頭來的時候,卻是兩眼茫然,表情淒慘。
將死之人,再瘋狂也做不到視死如歸,對於生的留戀幾乎是所有人的本能。
餘罪示意著李玫可以開始問了,李玫有點緊張,不過還是按著擬定的談話內容開始。
“你的姓名?”
“張四海。”
“為什麼綽號用F4?”
“那是因為我開車門的最高紀錄是四秒鍾。”
“你第一次作案是什麼時候,還記得嗎?”
“上小學,偷了輛自行車……好早了。”
“記得這麼清楚?”
“當然,賣了三十塊,比現在偷輛奔馳都讓我高興……”
初次犯罪的時間、成長的經曆、生活、感情,以及接觸過的對他有影響的人,這些細節在談話中被不動聲色地嵌了進去。李玫看到了,那嫌疑人並不是懾於警察的威嚴而和他聊這些的,也許就是為了能多抽上幾根煙,也許是因為餘罪每每在關鍵卡殼的時候,總是準確地刺激一句,或是嘲諷,或是挖苦,一刺激,這個談話馬上就恢複了。那人仿佛不服氣,臉上泛著病態的嫣紅,不時以一種挑釁的眼光看著餘罪,仿佛這是他生命中最後一個對手……
觀之從容
另一邊,曹亞傑和嚴德標提審的一位,也打開了話匣子。
夏利順,男,二十七歲,F4機動車盜竊團夥三號人物,車輛解碼器以及破解電子鎖都來自這位仁兄。據案卷顯示,抓到這位仁兄的時候,光他家裏能見到的車輛密碼鎖就有一百多種。曹亞傑對這種事比較感興趣,他接觸的首選自然是此人了。
眼前這嫌疑人滿臉雀斑,頭發枯黃,像營養不良,坐在那兒都打戰,看樣子被監獄的生活嚇破膽了,說話唯唯諾諾,根本不用費勁,標哥發兩句狠就詐得他屁滾尿流了。
“剛才說的聽明白了?”嚴德標正義凜然地吼著。
“明白。”夏利順點頭道。
“你的罪行不重,要積極主動向政府坦白,這是你唯一的出路。”標哥訓道。這口吻是跟治安隊領導學的。
“是,是。”嫌疑人點頭道。
“那就好,接下來問你技術類的問題,要撒謊,你這案子可得重新再查一遍啊。”嚴德標詐唬道。
嫌疑人明顯全身一激靈,可能回憶起了被抓時的恐怖,忙不迭地點頭道:“是……不敢撒謊……”
嚴德標示意了曹亞傑一眼,曹亞傑直接開問了:“夏利順,在躲避監控的時候,你們是怎麼做到的?不是戴著帽子就能擋住所有探頭吧?”
夏利順一怔,鼠標察言觀色,一拍桌子,那人趕緊脫口而出道:“二極管……”
“說清楚點兒。”
“發光二極管。”
“再清楚點兒。”
“就是……就是,把二極管縫在帽子裏一圈,紅外監控就會因為光線過度,極管周圍顯示白亮色,遮住了亮色周圍的畫麵。”
“哦,是這樣……”
曹亞傑掩飾著震驚,一個發光二極管不過幾毛錢的成本,這個簡單的技巧,可以成功地瞞過無所不在的天網探頭,而肉眼根本分不出差別來。
興趣漸濃,鼠標換了個細節問著:“密碼鎖呢?你是團夥裏唯一精通這個的,這些原理你是在哪兒找到的?”
“我當過修理工,慢慢搜集,這些不難,了解它的工作原理,很容易就能破解。”
“你指硬破解?”
“有的硬破解,有的是軟破解,如果有單片機基礎的話,一個解碼板很容易做的,成本就是十幾塊的陶瓷電容,做一個類似車型的發射器,無非是多摁幾次開鎖而已。”
嫌疑人說得輕描淡寫,曹亞傑可是聽得悚然心驚,怨不得這夥車賊橫行幾省,能做出解碼器來,那停車場幾乎成他們自家的後院了。
停了片刻,曹亞傑又問著:“那GPRS定位呢?”
“用個分流器,截住車上的信號,再把這個信號循環發送……”
“就是這種設備?”
“對,循環發送後,車主就會以為車仍然在原地。”
“這樣的話,就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拆掉原車的GPRS定位?”
“對,是這樣的。”
嫌疑人夏利順點點頭,曹亞傑盯著取證照片上一副怪模怪樣的電子設備,外殼都沒有,自焊的電子原件加了一個天線,也就是說,隨便把這東西扔在車周圍,哪怕在垃圾桶裏也行,隻要信號一直在發送,他們就可以從容把車開走,等車主發現,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