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五原的孟慶超和張素文來說,不斷上門的調查毀了他們正常生活的可能,而貌似風光的劉繼祖,這些年所受的心理壓力也不小,他交代完後麵對可能的牢獄之災,反而是一種解脫的表情。
即便這個人不足以同情,那其他人呢?十字街上那對退休了還在含辛茹苦掙錢的父母;那位已經作古的受害人父親,已經駕鶴西去的嫌疑人奶奶,至死都沒有看到孫子回來。
一樁孽罪,需要多少人為它付出代價啊。
餘罪有點後悔接這個案子了,他不知道拷問他良心的事,還會有多少。
驀地,袁亮推門而入,一屋煙味讓他嗆了聲。開門開窗後,袁亮問著餘罪:“一夜沒睡?”餘罪隻是反問著:“回來了?”
兩人都是一夜沒睡。
接著又進來一位,方臉高額、一身警裝,餘罪看著麵熟,但一下子沒從案子裏出來,沒想出來是誰,袁亮提醒了句:“顧局長來看咱們來了。”
“哦哦……”餘罪慌亂地收回了兩腿,站起身上,敬禮。顧局長笑著,握著手直讚道:“好,幹得漂亮,名不虛傳啊,真沒想到,淹沒這麼久的線索都能被你挖出來。”
“有點運氣的成分,不過價值還是不夠大。”餘罪謙虛道。
確實不夠大,隻能證明他協助逃跑,但無法證實他包庇窩藏,而且嫌疑人的下落他並不知情,顧局長卻是不介意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有他落網的時候……我覺得這個時間不會很長了,怎麼樣,餘所長,這個案子,就你來辦,縣刑警隊全力配合,需要跨省協調,局裏幫你們出麵,隻要能把他抓回來,我親自給你請功。”
本來揭英雄榜的事,縣裏是冷處理的,縣裏這小廟沒人指望還有真佛,頂多出了李逸風這麼個笑話,不過昨天一下子揪出來重要知情人來,一下子讓縣局的領導班子重燃偵破此案的希望了。
看著領導那麼期待的目光,餘罪反而有一種不好意思的感覺了,為難道:“顧局長,這個案子淹沒太久了,我真不敢打包票。”
“謙虛……在咱們這一行裏不是美德。我和王镔指導員通過氣了,他也極力推薦你,這個案子壓得咱們夠久了,你不用考慮其他因素,有什麼事我頂著。”顧局長拍著小夥的肩膀,慣有的鼓勵方式。
“我盡力。”餘罪笑著道。
“不是盡力,是必須。”顧局長強調道。
“這個太難。”餘罪有點惶恐。
“正因為難,才證明你的過人之處。”顧局長道,又加重語氣說,“我再強調一遍,必須,無論如何,必須把他繩之以法。”
“這個……真的太難……”餘罪還在躊躇。
袁亮撲哧一聲笑了,顧局長瞬間也發現自己有點強人所難,哈哈一笑,攬著餘罪,鼓勵加鞭策,繞來繞去,餘罪還就隻能變盡力為務必了。
送著局長下樓,這位年輕的局長看樣子很看好餘罪,不吝言辭地表揚著。餘罪這麼厚的臉皮都有架不住了,不過好在有比他還厚的,李逸風早在車前等著局領導了。他恭立局長車前,把司機的開門活搶了,顧局長一上來,他開了門,接著一個敬禮,然後鏗鏘吼著:“放心吧,顧局長,我們一定排除萬難,不怕犧牲,把凶手緝拿歸案!”
媽呀,把顧局長嚇了一跳。他臉色一整,指著李逸風道:“咱們縣局的後備幹部,就應該這個樣子啊……辛苦了啊,逸風。”
“不辛苦,為上級解難,為領導分憂。”李逸風拉開車門,巴結到了赤裸裸的程度。
顧局長是大笑著上車走的,人一走,袁亮直笑得眉眼全綻開了。餘罪抿著嘴,李逸風卻是自鳴得意地跑上來問著餘罪道:“所長,下步怎麼辦?”
“你不給領導分憂嗎?你問我?”餘罪不中意地瞅著道。
“嘖嘖,你這態度不對……是吧,袁隊……哎,所長,你別走啊,這該怎麼辦呢?顧局長都說了啊,我馬上要進入後備幹部名單了,以我這工齡,絕對是年輕有為的幹部啊……哎,別走啊。”
李逸風屁顛屁顛追上去,袁亮在原地笑著看,他估摸著,就這麼個貨色一天十幾趟追著,這案子也得繼續走下去。
不一會兒,餘罪從樓裏出來了,李逸風提著一箱子跟在背後,看來這是要去送“道具”。袁亮揮了揮手,把兩位打發走了。
起床、洗漱、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汪慎修揉著眼睛,不時地看著窗外,一夜沒怎麼睡好,又像做噩夢了。
任務圓滿完成,不過他可有點不自在,眼前老是回想著苑香珊那樣子,許是自己心真沒那麼瓷實,經不起這號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