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了點腦袋,李逸風不明白了,張嘴想問,還沒說出來,馬秋林便繼續說道:“是你的思維,思維有時候也是一顆子彈,這顆子彈射出去如果準確著靶,將是所有犯罪分子的噩夢,因為他們將無所遁形。”
“思維的子彈?”餘罪聽著這個新鮮的詞,好不崇敬,他知道眼前這位前輩讓人景仰的地方在哪裏了。
“對,這顆子彈……就看你的悟性了。”馬秋林道,開始就案說案了,直問著,“你覺得李宏觀這個人如何?”
“卑鄙,無恥,下作,狡猾。”餘罪定性道。
“錯了,你已經加進了你的個人情緒,那樣會誤導你的判斷。”馬秋林道。一下子聽得餘罪愕然了,李逸風接口說:“馬老,這人是夠無恥的,停薪留職就是因為生活作風問題在示範牧場待不下去了,而且老婆紅杏出牆,他都能坦然,這種人是奇葩啊。”
“所以你們依據這個理由,要徹查朔州的娛樂場所,想找到李宏觀的蹤跡?”馬秋林問。這正是餘罪從女人身上下手的思路,而且得到了大家的首肯。
“是啊,男人誰不喜歡到那地方去?”李逸風道。
全車一笑,李逸風尷尬了,不吭聲了。馬秋林卻笑道:“你們忽略了一個細節。生活作風問題的確導致他丟掉工作,可你們注意到沒有,在他之前,同他有生活作風問題的對方也離開了;還有一個細節,他和趙喜梅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可他每年還回去一次,這又說明什麼?”
“有個兒子嘛,已經成家了。”餘罪道。
“是啊,真要是無恥之徒,何必還顧及那個黃臉婆呢?現在底線很低的人多得是,一離婚扔下老婆孩子就尋新歡去了,何必再回來?兒子都成人了,還有必要再給錢嗎?”馬秋林問道。
咦,這麼一說,餘罪愣了,這個無恥的人,似乎又成了還有點兒責任感的男人。
“這個細節最起碼反映出,他的家庭觀念還是挺重的,至於老婆紅杏出牆嘛,我想那是因為……”
“他另有感情寄托了?”
“對。根本不在乎了,或者他倒願意成其好事,那樣離開才放心。更或者,他對這個草草娶的老婆,感情不深,等有錢後,基本就同床異夢了。”
餘罪釋然了,人性這玩意兒,你真揣摩不透。
“好,回到主題上,你判斷他就在這個地方出現過,你確定嗎?”馬秋林問。
餘罪想了想,點頭道:“確定,第一,這個手機號使用了兩年,其間和包括賀名貴在內的眾多嫌疑人聯係過,交費地都在朔州市;第二,我詐出賀名貴隱藏的手機號之後,這個號碼就停機消失;第三,這裏是通往鎮川、和林格爾、翼城、五原幾地的交通樞紐,不管是作案還是逃離,作為臨時落腳點,沒有比這兒更方便的地方了。不過,我現在還說不清這個地方的價值到底有多大。”
“越難找,價值就越大。”馬秋林道,很讚賞地看了餘罪一眼,以他的年齡能想到這一層已經很不容易了。他把話題往深裏引道,“在這種沒有任何實物證據和線索的支持下,你就得靠自己的思維來尋找他的蹤跡了,我提醒一句,你在羊頭崖鄉判斷他們的作案時間、地點就非常成功,就是那種思維方式。簡單,簡單到極致,就是真相。”
咦?餘罪倒吸涼氣,一下子凜然了,他感覺眼前開始豁然開朗了。
“再提醒你一句,你以一個正常人的思維去判斷他……同樣把他放到一個正常人的位置,不要帶感情色彩,不要急於抓住他,因為在暴露的一刹那,他不是嫌疑人,而是普通人。”馬秋林又道。
餘罪臉上慢慢越來越開朗了,他知道,思維上蒙著的一層霧,開始冰消雪融了。
對,思維的阻隔來自於你的個人情感,不能對嫌疑人強加任何個人感情色彩,這是當警察的必備條件,而他犯的是一個最低級的錯誤。
“我還要提醒一句,一個人苦苦追求著什麼,他恰恰就缺乏著什麼。比如他缺乏家庭溫暖、缺乏安全感,他一直在把自己變成普通人,好融入身邊這個環境,你從他的化名可以找到痕跡,李宏偉、祁國慶、高宏光,所有的名字在戶籍網上,都是高頻重複名字……你再從一個普通人的角度考慮,如果在未知自己已經敗露的情況下,作為一個普通人,他應該幹什麼?”馬秋林問。
餘罪沒有回答,笑了,眼前豁然開朗。
馬秋林也笑了,直問著:“你現在應該知道怎麼查了?”
“不用查,他根本就在逛街,我想那天應該是好天氣。”餘罪急不可耐地翻開手機,聯網,調試城市,反查著天氣,一下子樂了,直道,“氣溫零下五度到零上八度,果真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