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交費記錄根本查不到交費人的監控啊,除了交費卡就是一家沒有監控的代辦點。”董韶軍道。
“恰恰是這個原因,更讓我覺得這個機主是李宏觀的可能性更大,什麼人才可能連手機交費都卡得這麼準,沒有一次到營業廳交過。”餘罪反問道。
在分析上,董韶軍的彎彎腸子明顯不如餘罪,不過他抱之以無奈的態度,攤手道:“那沒辦法,確實查不到。”
“是啊,錯在哪兒呢?”餘罪又怔了。
董韶軍哭笑不得地看著像患了強迫症一般的餘罪,手裏兔頭根本啃也沒啃。餘罪站起身來,下意識地在這條街道上遊逛著。
耳邊,是汽笛和商戶的促銷聲;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車流,是來去匆匆的行人;抬頭,是高聳著的樓宇和視線被阻礙的天空。這個環境兩天裏來了不下五次,每一次的感覺都一樣,仿佛嫌疑人正躲在暗處對他嘲笑,似乎所有的景致都在對他嘲笑。
就差那麼一點點,可是思維偏偏被阻隔住了。餘罪糊裏糊塗走了不知道多遠,直到眾隊友開著車追他時也沒發覺。還是李逸風跳下車,把他往車上拽,邊拽邊說著:“馬老回來了,你別發神經了。”
這句話像是靈丹妙藥,餘罪一下子又來精神了,上了車,後座笑吟吟的馬秋林慈祥地問著:“被難住了?”
“可不,我一直找不到錯在什麼地方。”餘罪道。馬秋林又笑了笑。餘罪不悅道:“馬老,您不能也等著看我笑話吧,他們這兩天把我數落得快不像人了。”
“哈哈,所長,你自己吹噓的,怎麼能賴我,中午飯還是你買單啊。”李逸風道,和孫羿嘚瑟地一笑。
這個餘罪沒治,認賭服輸,不過他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在實踐中無法驗證自己的想法。再看馬秋林時,馬秋林笑著道:“我能教你的東西不多,第一句就是不要太過剛愎,否則你會碰壁的。”
“這個不用教了,已經碰了。”餘罪笑著道,吐了吐舌頭。
“第二句是不要太相信運氣,否則你會止步不前的。”馬秋林又道。
“這個我也懂了,沒有比現在更難堪的了。”餘罪又道。可不,省廳領導組寄予厚望了,在經費、車輛以及人員上全部滿足,可恰恰這個時候掉鏈子,餘罪非常擔心回去後還好不好意思和邵隊長說話,畢竟和邵隊長還是有私下協議的。
“第三句嘛,我正考慮教不教你,這玩意兒像個不良嗜好一樣,有時候會很折磨人的,而且,好像也沒有什麼教的,就像‘與有肝膽人共事,從無字句處讀書’一樣,需要一種意會。”馬秋林道,表情嚴肅了。
餘罪整整衣領,正襟而坐,第一次誠心向一位前輩請教,他鄭重地道:“那讓我試試,我必須得找到真相。”
“好,咱們從你的定位說起。”馬秋林直截了當道,“你給出的篩選條件,一是在電話之後的二十四小時,通過鐵路、機場、客運中心出站的人。”
“對,有什麼問題?他應該在這個時間段出走。”餘罪道。
“你沒有考慮可能給技術支撐形成的壓力,春運即便到了末尾,每天的客流量也會有數萬甚至上十萬,麵部比對就即便電腦分析也需要時間,根本不充裕。而且,你怎麼就知道他要通過客運出走,而不是自駕,或者租車,更甚者他簡單地一化裝,就很可能騙過捕捉麵部特征的監控。”馬秋林道。
一下子餘罪咧嘴了,隻顧著第一次當領導嘚瑟了,已經失去曾經的縝密思維了。
“第二個排查條件,你判定嫌疑人就住在這條街的周圍五公裏,重點查找當天的出租車,依據呢?”馬秋林問。
“當時秦海軍和於向陽通話的時間是午後,而這裏又沒捕捉到行人圖像,我想他們當時肯定在監控畫麵裏的某輛車內,而這裏是他臨時落腳的地方,乘出租車的可能性比較大。”餘罪道。
“可能正確,也可能完全不正確。你得考慮到實情,如果他坐的是租來的黑車,就閃過去了;如果他僅僅是來此逛街,你也大錯特錯了;如果他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驚弓之鳥,聞訊就逃,你就錯得更離譜了。同意我說的話嗎?”馬秋林道。
“對,需要考慮到的因素太多了。可這麼多因素,怎麼取舍呀?”餘罪為難道。這些話聽得李逸風和孫羿也肅然起敬,一位老偵查員幾十年的經驗總結,對於後進者是彌足珍貴的。
“庸手的做法往往是變簡為繁,就像讓咱們操作那些難度相當大的儀器,我這輩子恐怕是學不會了;不過高手的做法是變繁為簡,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的。”馬秋林道,他看到餘罪和李逸風都癡癡地看著他,笑了笑,很平穩地說,“一個警察,最讓犯罪分子恐懼的不應該是你手裏的銬子和腰裏的槍,而是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