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整齊、莊嚴的警禮,從省城到地方、從地方到現場,顯示在各地的電視會議屏幕上。
會議,即將結束。行動,剛剛開始。
大勇若怯
坐著說話的和站著幹活的,大部分時間不是一路人。對於基層幹警來說,他們無從去了解和理解自己做的工作有多麼重大的意義,更多的時候,是工作的壓力。
“真他媽的,那個阿爾斯愣真凶,隔著這麼厚的衣服,打得老子現在還疼。”張猛撫著自己的膀子,吃疼地道。孫羿和吳光宇眼巴巴地看著他的裸體,張猛趕緊一捂下身重要部位,翻著白眼,走過一邊去了。
兩人偷笑著,此時已經半躺在熱乎乎的水池裏了。一下子來了七八個人,大眾浴池的老板破例給開火加熱水了,熱騰騰的水一泡,對於這幫疲憊的兄弟,那滋味真叫一個愜意。
李逸風感觸頗深,迷茫地問著大夥道:“各位兄弟,你們說這應該是光榮的事,對吧?”
“對呀。”眾人答道。
“要是對的話,就不對了,”風少看著幾位裸體兄弟痛不欲生地說道,“你們看我過的日子啊,所裏被指導員訓,被所長訓,被嫌疑人打,還被你們調戲,我好歹也是個官二代啊……跟你們受這罪。我咋就覺得自己有點犯賤呢?”
狗少說得聲情並茂,表情裏的迷茫絕對不是裝的。眾人愕然看著李逸風,跟著撲哧撲哧沒心沒肺地笑了。
不光他,其實大夥兒都有點犯賤。李呆說他爹喚了他好幾回了,李拴羊更是心係著家裏人。連被停職後準備散散心去的張猛,也沒想到這比他在二隊接的案子還鬧心。
“放心吧,逸風,這事已經提上程序了,各地參案的越來越多,咱們就能歇會兒了。”孫羿安慰了李逸風一句。吳光宇也和鄉警說著,差不多就能回家看爹去了。自從支隊派專員趕赴鎮川提審幾位嫌疑人,在座各位衝在一線的,都知道可以歇口氣了。
半天沒見餘罪說話,董韶軍撩了把水,問著餘罪道:“哎,餘兒,安慰安慰呀,你們鄉警隊伍,軍心快不穩了。”
餘罪此時才把熱騰騰的毛巾從臉上揭下來,舒了口氣,看著澡堂裏赤誠相見的同事們,說道:“其實我正在考慮,是不是把犯賤進行下去。”
“啥,還有犯賤的事?”李逸風嚇了一跳。
“當然有,主謀還沒有抓到。”董韶軍道。此時他離餘罪的思路最近。
“就是老糞阿爾斯愣交代的,李什麼?逸風本家。”孫羿道。
“李宏觀,笨蛋。”吳光宇糾正道。
張猛接上話茬兒了:“在陽原市,地方上肯定早開始圍捕了。”
李逸風左看右瞅,來了句總結:“是啊,那就沒咱們的事了,等著立功授獎就行了。”
“獎是肯定的了。”董韶軍道,看了眼餘罪又補充說著,“不過,這個人未必好抓呀。”
“一上通緝令,沒跑。”孫羿道。
“你信通緝令那玩意兒?放草原上,你看認識字的能有幾個。”張猛道。
“也是啊,他要是躲在草原深處,和牧民一塊兒過,還真不好抓。”吳光宇道。
“那牧民全身味道,一般人還真受不了啊。”李逸風深有體會地道。
眾人樂不可支地摁著李逸風腦袋,這家夥又開始說胡話了。董韶軍笑了半天才發現餘罪又把熱毛巾貼到臉上了,他起身順手一把揭了問著:“有話說完,知道你有心事。”
“那我就說了,這個人如果抓到,咱們的任務立時結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不過我判斷,應該抓不到。”餘罪道,眼睛裏光彩熠熠,似乎這種較量才能喚起他心底的鬥誌。
下麵的可不服氣了,張猛不屑道:“就你行啊?”
“是啊,就你行啊?”孫羿也道。
“就你行,也不行啊。”吳光宇道。
大的行動都是有統一指揮、統一規劃的,你就行,也未必能放在那種位置。
餘罪笑著道:“你們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暫且假定阿爾斯愣交代的這個李宏觀是主謀,他也是現在我們發現最適合當主謀的一位。第一,有養殖的獸醫經驗,配製出誘拐牛的藥物;第二,有牧場工作經驗;第三,和盜竊團夥上線的那個草犢子關係密切,老糞正是通過草犢子認識的他;第四,有過前科,在廣西傳銷被判了一年零六個月……”
“這又能說明什麼?”李逸風沒聽懂。
“你簡單把他的經曆歸納一下。在牧場停薪留職下海,鬱鬱不得誌,最後走上了傳銷的路子,被打擊後,他痛定思痛,又從他的專業領域找到一個致富的捷徑:偷牛。有過犯罪的經曆,嚴格地講,傳銷這種犯罪很能培養人的組織能力,於是他靠著專業技術和混跡的經驗,組織起了這種團夥式跨地市的盜竊和銷贓作案方式……你們想想看,偷牛的、運輸的、銷贓的、製藥的、聯係的……一級一級相當嚴密,幾乎就是傳銷的翻版嘛。我們要不是無意中發現了草犢子這條線,抓草犢子又陰差陽錯逮住了老糞,這個模式恐怕到現在我們還看不清楚,還得在原地打轉。”餘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