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放心吧,隻會多不會少。”老牛笑著道,讓大缸關上了車窗。
車緩緩地行在零散積雪的路麵上,沒化的積雪已經凍實了,已經化了一部分的雪被車輾成了雪泥,結冰了。車駛到中途,果真是雪霽風停,車燈下的路麵一覽無餘。駛了近兩個小時,終於看到了羊頭崖鄉的界碑,車裏人商量著,向鄉裏駛了六公裏,遠遠地看到村落的影子時,車停了。
三人下車,七手八腳,連拖帶遞,把車上載的一輛大摩托車弄下來。大缸檢查著摩托車輪上打的防滑鏈,司機楊靜永和老牛搬著兩個大包裹。車支好,兩人合力把大包裹一左一右放到摩托上。隨著“突突”的聲音,摩托車搖搖晃晃進了鄉,車燈如豆,漸漸地消失在黑暗中。
貨車卻打了個旋,原路返回。楊靜永問著老牛道:“老牛,我覺得你們幹的這事有點缺德了,鄉下養頭牛都是大勞力,都被你們牽走卸肉了。”
“不缺德就得缺錢啊,沒辦法,還是缺點德吧。”老牛奸笑著,齜著兩顆大板牙。
“你就瞎高興吧,這事呀,我覺得不能常幹,明年我不跑運輸了,我出門打工去,跑得遠遠的。”司機楊靜永道。他知道此行的目的是幹什麼,他也不是第一次幹,但幹得次數越多,就覺得膽子在慢慢變小,而不像本村的牛見山、朱大缸這群貨,越幹賊膽越大。
“你不幹有的是人想幹,要不看你嘴牢,我都不帶你走呢。”牛見山得意道,“咱們到這兒幹,跨了兩市,賣出去又跨了兩市,就天王老子也想不出咱們是咋幹的……嗬嗬,不是我吹牛,最早幹這行的老七他們,都到大城市買車買房去了,我給他們幹了半年苦力才把這門道摸清楚……出事?出啥事,我最怕的事就是怕牛跑來的太多了,我拉不走……哈哈哈……”
車裏響著奸笑聲,慢悠悠前行著,在一處預先作好標誌的地方停下了。那地方被鏟成了一個三四米的土台子,向上,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直通山頂。
車裏的牛見山心裏很清楚,山後就是羊頭崖鄉的澗河村,據他的前期踩點,村裏一共四十九戶、五十八頭牛,停車點距村裏距離十一點四公裏,隻要把牛拐過第一道山梁出了村裏人的視線,就絕對沒有被追到之虞,而這個時候,大缸應該已經在路上下餌了吧。
牛見山看了看時間,指向零時,他如是想著,仿佛看到紅彤彤的鈔票已經在向他招手了……
鬼蜮伎倆
“哞……”一聲悠長的牛吼,響徹在遠山深穀,激起的回音久久不散。
“哞……”更多的附和聲響起來了,隨著冉冉升起的朝陽,隨著漫山未融的雪樹冰花,好久未見得如此陽光明媚的日子,舒服得連牲口也忍不住要抒發一下胸臆了。
澗河村的河穀中,散布著幾十頭犍牛,大的領小的,公的領母的,像村裏亙古不變的生活方式一樣,在慢悠悠地挪著步子,啃著草。一麵是村裏散落在山腰的幾十戶磚瓦農居,一麵是高聳的山巒,沿河穀向山外兩條路,一條是村路,一條就在河穀裏,蜿蜒爬向山上的羊腸小道。
董韶軍從望遠鏡裏收回視線的時候,正看到了指導員王镔踱步回來,他和同來的周文涓小聲耳語著,周文涓的臉色也有點凝重,因為迄今為止,還是沒有任何發現,可那位成竹在胸的餘所長今早信誓旦旦說今天一定要丟牛,就在澗河村。
“有什麼發現。”王镔急匆匆問著。
“目前還沒有。”董韶軍道。
“這滿山鬼影子都沒有一個,哪來的偷牛賊?”王镔四下看了看,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有點奇怪,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相信那個不靠譜的餘所長。
董韶軍和周文涓互視著,兩人也有點愧意了,來羊頭崖鄉折騰了兩周了,除了分析了幾堆牛糞依然是寸功未建,找到的線索倒是不少。不過周文涓和馬秋林四下實踐之後,所有發現都因一些無法查證的事中斷了,比如大數目的車輛,比如多處售賣青貯飼料的牧場,即便你知道嫌疑人就在其中,也隻能望洋興歎,畢竟沒有省市公安部門的全力支持,根本無法調動人力和物力參案,也根本查不下去。
關於青貯的飼料,這當會兒又讓董韶軍鬱悶了。漫山的青黛色、枯黃色,就是不見綠色,他開始嚴重懷疑前期工作的有效性了。
“這可是跟村長磨破嘴皮才把牛都放出來啊,要是什麼都沒發現,這臉可沒地方扔了啊。”王镔憂慮道,作為在羊頭崖鄉從警幾十年的指導員,他知道自己最珍惜的名聲和威信,已經開始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