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任務,我就不問了。”
良久,王嵐校長歎了口氣道:“你們別見笑啊,人老了,世界觀也跟著老了,跟不上形勢了。現在沒人細究這兒的曆史,成立三十年,一共送走了二十九屆學生,四千四百二十七名,受傷的沒有具體統計過,犧牲在任上的,一共二百一十二名,包括你們那一屆,和你一起偷過老鄉玉米的邵兵山,九五爆炸案裏,他抱著嫌疑人同歸於盡了……現在都說警校這校長和教務是肥差,每年總有人想把孩子送進警校來。我有時候很迷茫,有時候甚至覺得就這樣碌碌無為,屍位素餐,也比轟轟烈烈送他們‘光榮’強一點……”
簡單的話,襯托著這位老校長日薄西山的悲涼心境,許平秋輕聲問著:“老師,就像我們畢業時您說的,這個社會總該有人負責,如果在違法犯罪麵前站出來的第一個人不是警察,那就是警察的恥辱。那些犧牲在任務中的我的同學、您的學生,您應該感到自豪,而不是悲傷……來,我們敬他們一杯。”
起身時,許平秋酒灑了一半,將剩下的一飲而盡,王嵐校長也飲了一大杯。再落座時,均不再提此次選拔的事。
第一頓飯就在這麼沉悶的氣氛中吃完了。散席時,連心裏打著小九九想走個後門的江主任也知趣地閉上嘴了。這樣的警種倒不用走後門去,恐怕知道實情後,一般人都未必敢去。但究竟是個什麼情況,仍然不是很清楚。
中午就在警校招待所休息的許處長回到房間開始仔細地審閱那些填報的表格,並給同來的史科長下了個任務:重點關注那幾個沒有報名的學員。具體工作是單獨談話,查找原因,調查一下家庭背景。
看著表格的時候,許平秋邊看邊念叨著世風日下,警校學員質量參差不齊,報名表寫得不少,空話套話屁話卻是一大堆。他笑著念著,關於為什麼要當警察,有人寫想抓壞人,維護世界和平,這是理想化的;還有人寫維護和諧社會,保護人民群眾財產和生命安全,這是官腔型的;還有人寫想找一份穩定的職業發展,警察當然是不二之選,這是現實型的。
這個沒有標準答案的命題並沒有讓許平秋發現能說服他的答案,當警察的年頭長了,他知道,不是有熱血、有理想、有學識就能當好警察的,但具體需要一個什麼答案其實他也不知道。看著看著,他忽然噗地一聲笑了起來,直笑得仰躺到床上。
史科長詫異地上來看時,許平秋把那張表格遞給了他。史科長一看也樂了,那上麵寫了幾行字,說自己的理想是要當一個成功的商人,最好是像比爾?蓋茨那樣有錢的,至於當警察,沒辦法,原因是:
我媽,逼的!
難免糾紛
“你真這樣寫的,吹牛吧?”豆包不相信了,直瞪著張猛。
綽號叫“牲口”的張猛是一個典型的雁北大漢,脖子、肩膀、腰身哪兒看著都很結實,就是因為他經常脫光顯擺他那一身腱子肉,所以才得了“牲口”的綽號。不過這位可是位誠實的牲口,很毅然決然地道:“是啊,我就這樣寫的。要不是我媽逼我考警校,我才不來呢。哥要是不來這兒,差點就當了煤老板了。”
“完了,精英和你無緣了,哪有精英是自己媽逼出來的。”鼠標湊著熱鬧,挖苦著牲口。張猛嘴拙,聽得這話似乎有點不對味,還沒想出反駁的話來,卻不料後麵更刁鑽的餘罪說話了,他笑著說:“牲口,你要出洋相了。”
“什麼洋相?我說實話,出什麼洋相?”張猛不服氣了。
“招聘的一看,回頭問你,你為什麼當警察,然後這原因他一說就是:你媽,逼的。”餘罪板著臉一說,一陣哄堂大笑。鼠標笑得最凶,笑得腮幫子上的肉直顫悠,一不留神跟豆包撞個腦瓜,旁聽的笑聲更大了。張猛麵紅耳赤,騰地起身邊抓向餘罪邊惡狠狠地嚷著:“餘罪,我他媽掐死你。”
餘罪大笑,一後仰,一個交叉警體拳動作,架住了張猛伸過來的大手,再一離座側身,泥鰍般滑脫了,順著教室走廊往外跑。張猛火冒三丈地在後麵追。滿教室各幹各的,對於這種司空見慣的打鬧誰也沒在意,倒有火上澆油的,拍手跺腳嚷著:
“嗨,牲口,揍他。”
繞著講台轉了一圈,張猛幾次伸手都沒抓住滑溜的餘罪,不是被他躲開了,就是被他輕飄飄的一擋卸力了。兩人本來就是格鬥訓練的對手,人高馬大的張猛輸多贏少,從來沒服氣過餘罪。追得急了,餘罪又一次掰開他的手腕,順勢在他的臉上擰了一把,壞笑著“嘭”的一聲拉開門往教室外跑,不料跑得急了,出門撞上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