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僉判卞芳胤,向已去任,今又恰好升了本府太守。望洪又到他台下告狀。卞公道:“此事我前已斷過,如何又告?”望洪訴出上項情由,卞公即拘衍祚來審。衍祚備言還郎三歲失去,八歲複遇的緣故。卞公道:“有何恁據?”衍祚道:“有腳上駢指可證。”望洪便道:“天下有駢指的人也多,那見得畢刑部的假子就是叔父的親兒?”卞公對衍祚道:“你前番以滴血辨出父子,如今可再與他滴血便了。”當下衍柞與還郎又複當堂滴起血來,卻與第一次滴血一般無二。卞公道:“你二人是父子無疑了。但不知你的兒子,怎生到了畢刑部家裏去。這個緣故,也須根究明白。畢刑部是我同年,待我請他的公子來問,即知端的。”便吩咐衍祚等一幹人且暫退門外,待請畢公子來問了再審。卞公退堂,隨即差人持名帖到畢鄉宦家,請他公子畢獻夫來會話。此時畢公子才扶柩歸來,在家守製,忽聞卞公相請,不敢遲延,即刻來到府中。卞公邀入後堂,相見敘坐,寒溫已畢,問起他所棄的幼弟,何由知是假的,有什恁據。畢公子遂將鸞姨以男易女的事,細述一遍,說道:“此皆家奴喜祥經手做的事,後來原是此奴說出,所以治年侄知其備細。隻不知此兒是哪家的。”卞公道:“如今喜祥何在?待我喚他來問。”畢公子道:“此奴近日因盜了先君遺下的一尊佛像,被治年侄追究了出來,現今送在捕衙羈候著。公祖年伯要他時,去提來就是。”卞公便問是何佛像,畢公子說出這尊佛像的來曆。真個事有湊巧,原來他家的佛像,就是紀衍祚家那尊滲金的銅佛。當初吉福與容三當在呼延府中,卻是倪氏鸞姨把來供在內室。後來嫁到畢東厘家,遂帶了這尊佛去。鸞姨死後,這尊佛在畢公子處。喜祥又要愉他到別處去利市,不想才偷到手,卻被同輩的家人知覺了,報知家主。畢公子大怒,即時追出佛像,把他送官究治,羈候發落。
當下畢公子說出緣故,卞公笑道:“原來這尊佛卻在足下處。”便也把前年審問銅佛的事說了。畢公子道:“治年侄正待把這佛來納官助鑄。今承公祖年伯見諭,即當送來。”言罷,起身告辭而去。卞公即差人到捕衙,立提喜祥到來,與衍祚、望洪等一幹人同審。望洪一見了喜祥,驚得呆了。卞公喚過喜祥來問道:“你舊主人之子,何由假充了新主人之兒?”喜祥初時不肯說出,後來動起刑法,隻得招出紀望洪偷來同賣的緣由。卞公喝問望洪:“此事有的麼?”望洪料賴不過,隻得招承。卞公大怒道:“你兩人一個以兄賣弟,一個以奴賣主,滅叔之侄,背主之奴,情理難容!”便將望洪重責三十,喜祥重責五十。責畢,又問喜祥道:“你既受小主母之托,暗地以男易女,後來為何又對公子說知?”喜祥道:“當初小主母原許小人重賞的,後來竟沒有賞。
小主母與先老爺又都死了,因便將此事說出,指望公子賞賜。”卞公笑道:“你這奴才,總是貪心無厭。”因又問道:“你小主母把女兒寄在外邊,那女兒卻是畢老爺親生的小姐,可曾教公子取回麼?”喜祥道:“小主母所生小姐,寄養在腐店王小四家。公子曾差個人去取,那王小四已遷往寧陵縣去了。
及自小人到寧陵縣尋著了他問時,不想那小姐已於一年前患病死了。”卞公道:“你這話還恐是假的。你舊主人的兒子可以盜賣得,隻怕新主母的女兒也被你盜賣了。你可從實說來,真個死也未死?”喜祥道:“其實死了,並非說謊。”卞公搖頭道:“難以準信,待我明日拘喚王小四來麵問。”說罷,命將喜祥與紀望洪俱收監,聽候複審定罪。衍祚叩謝出衙,隻見畢思恒同陳仁甫都在府前探望。衍祚對他述卞公審問的言語,說到王小四家寄女一事,隻見畢思恒跌足失驚道:“這等說起來,我的女兒就是畢鄉宦的小姐了!”衍祚聞言,驚問其故。思恒道:“實不相瞞,我這小女乃是螟蛉之女。我因往寧陵縣收買藥材,有個開腐店的王小四,同著個人,也說姓畢,領著個女兒,說是那姓畢的所生,一向過繼在王小四處。今因她母親死了,她父親要賣她到別處去。我見此女眉清目秀,故把十二兩銀子買回來的。”衍祚聽說,便道:“既如此,不消等王小四來問,隻須親翁進去一對便明。”此時卞公尚未退堂,衍祚同著思恒,上堂稟知此事。卞公隨即喚轉喜樣來質對。思恒一見喜祥,說道:“當初賣女的正是此人。據他說姓畢,又說這女兒是他所生的。哪知他卻是畢家的奴子,盜賣主人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