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他這個樣子,團在嗓子裏的狠話如何說的出口?於是隻得僵硬地沉默著,一言不發。
容易一眼便清楚了我的心思,他先是了然地點了點頭,眼神裏有種十分尖銳的痛苦,逼得他不得不頹然地閉上了眼睛,做出一副無處話淒涼的表情來。
“滾。”他哽咽地說道,“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我從他這生硬的驅趕中聽到一絲無助的掙紮,令我心頭巨震,卻隻能轉身離開,別無他法。我無論如何也料不到,跟容易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錯,錯的是我把他的喜歡當成煩惱。
所以他生氣,傷心,也是應該的,隻能說我對不起他。
“允許你為這個人哭一個紅燈的時間。”宋陵南見我這麼難受,將大手蓋在我的頭上,將我摁向他的胸膛,安撫地道,“沒有誰能陪誰一輩子,朋友之間遲早都是要淡的,早晚而已。”
我鼻頭酸酸的,有些哽咽地道:“可我傷害了一個真心對我的人。”
“哼,我不這麼覺得。”宋陵南的聲音冷冷的,“在你明知道他喜歡你的情況下,嚴辭拒絕他才是最好的方式。如果你因為不忍心傷他而繼續用模棱兩可的態度跟他繼續來往,那才真是養虎為患。”
宋陵南溫柔地順著我的頭發,歎息道:“我想這些你都明白,你現在哭,隻是為了放棄這麼一段良好的友誼而感到可惜,是嗎?”
“但你想過沒有,他對你已經不是單純的友誼了。”宋陵南勸我道,“現在撕破臉,以後想起來至少還有遺憾,相見不如懷念嘛。”
我讓他這無所謂的語氣逗笑了,哭了一會兒,又覺得他說的實在很對,也就沒有再傷春悲秋,跟他一起回了“清苑”。因為心情不是很好,洗漱之後也就睡了,宋陵南也沒有纏我。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讓一陣哭喪的聲音給吵醒了。
“怎麼回事?!”
我驚慌地抱著被子坐起來,四處張望著,房間裏漆黑一片,宋陵南不在房間裏,而那哭聲像是從門外傳來的,悠悠然地飄進我的耳朵裏,恐懼跗骨之蛆一般順著我的脊椎往上爬,我感覺到一股透徹心扉的冷。
“嗚嗚嗚……我的女兒啊,就這樣拋下了娘,你好狠的心啊!”
聽的出來是一個婦人在哭自己的女兒,嗚咽的聲音煙縷一樣順著空氣裏往我的耳朵裏飄,讓我感到恐怖的同時還覺出一種無法抑製的悲傷。
我悄無聲息地下了床,輕緩地移著腳步朝那聲源走去。
“婉兒啊,我的女兒!”那聲音斷斷續續的,聽不清說什麼,隻是囫圇地喊著女兒,像是悲慟極了似的,聲音啞澀,抽抽噎噎。
我覺得可憐,心下一軟,眼前的畫麵便陡然變成了陰沉孤寂的靈堂,滿世界濃重的挽白之下,一個頭發花白的婦人坐在棺材旁邊哭的肩膀直抖。
“阿姨,節哀順變啊。”我支支吾吾地說著,“太晚了,我在睡覺……”
那婦人聽見我的話,猛然回頭朝我瞪來,我看到她的臉,卻是一驚,因為我分明看見,她長的跟周奶奶像了十足十,隻不過是年輕些而已。
“婉兒!”那婦人見到我,突然驚叫了一聲,便淚流滿麵地朝我撲了過來,像是想要來抱我。但是她的模樣太過駭人,讓我有些心慌,便下意識地開始躲。
那婦人見我如此,便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來,哭道:“女兒啊,你不識得娘了嗎?”
“我不是……”
我搖頭否認著,連下就轉身要走,結果一轉身卻撞到了一個極為腥臭的物體上麵。因為離的太近,我隻瞧得見一團暗紅的物體,並不能分辨那是什麼。
但那東西卻極軟,我撞上去也不疼,但卻扯了一手的粘液。我被惡心得不輕,連忙向後退開,不由將手送到眼前去看,竟發現沾了滿手的猩紅血液!
我登時便知不妙,下意識地去看我撞到的那東西,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看清——那暗紅的物體,竟是一個被剝了皮的人!
“皮!我的皮,你還我的皮!”那紅人喉間發出奇怪的呼嚕聲響,用一種艱澀的哭腔朝我說道:“把我的皮還給我!”
我讓她這模樣駭的不輕,自然就要逃跑,但那紅人卻是不讓,衝到我的麵前來掐住我的脖子,冰涼粘膩的手指朝我耳後伸來,叫囂著要將我的皮揭下來!
“清婉!清婉啊!是你嗎?”那哭泣的婦人又纏了上來,抱住我的胳膊便又開始哭,“你還我女兒的皮,你還我女兒的皮啊!”
我隻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讓這兩人纏的無法,卻又掙脫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