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勝一臉困惑,說道:“你?何靜你和宗麗麗都對我好,像姐姐一樣。但是我不像表姐的男朋友,死也死在一起。好像沒那個必要。沒了你,還有麗麗;沒了麗麗,還有你。總有一個和我在一起。”
“你呀太小,還沒有感覺。”何靜歎道。
何家是個大家族,從太爺爺起就在南洋經營橡膠,她的爺爺把經營發展到南美。何靜的爸爸在日本投降之前為了救父親,甘為人質,回祖籍遼遠,先辦了一個百貨公司,又開了一個汽車運輸公司。為了讓家族安全,又購置了三棟五層的住宅樓。後來國共內戰打起來了,爺爺他們就不回遼遠了,依舊在海外發展。何家隻好把住宅樓出租。
五五年公私合營高潮中何家吧百貨商場和運輸公司都公私合營了。何父和何母成了資方代表。可是那三棟樓房產因為沒有明確政策,公家就沒有接收。五七年何父何母是資本家被批鬥。有人揭發他們隱藏三棟樓房出租,仍然過著剝削生活。由此運動後被定為右派。父母遭此打擊,何靜變得鬱鬱寡歡,沉默不語。正是這種憂鬱沉默加上美麗,讓長勝覺得可愛可親。
很快何家到了,長勝衝她揮揮手:“何靜,再見!”
何靜也揮揮手,“再見!長勝。”
星期天下午天氣暖和,長勝穿了一身卡其布學生裝去麗麗家。
麗麗家住在勝利橋北一片工人居住區,這裏清一色老舊的俄式住宅,全是一棟棟二層三層木結構小樓,鐵皮房頂,還有尖的塔樓,木地板、木門木窗和木樓梯。麗麗父母都在鐵路機務段工作,工作十二小時、休息二十四小時。麗麗家住二樓,兩間臥室、一間飯廳兼廚房,一個衛生間。向南是一間大臥室,是麗麗父母住的;朝北是一間小臥室是姐姐和麗麗住的,姐姐是鐵路醫學院大一學生,住校。所以隻有麗麗一個人住。
長勝依照麗麗給的地址找到宗家住的小樓,在院子門口看見一位四十多歲的大嫂正在曬被子,問道:“大嬸,宗麗麗家在這兒嗎?”
那位大嫂看看長勝,問道:“你是麗麗的同學吧。”
“是的,是麗麗同學,來找她玩得。”
“她家在二樓,左邊那家。”那位大嫂說道。
長勝沿著吱吱作響的樓梯上去,看見麗麗站在門口,跑過來拉住長勝:“你可來了。”
可能天熱了,她隻穿一件淺綠色泡泡紗襯衫。長勝低下頭,把目光移開。麗麗穿一條及膝的淺藍裙子,趿一雙布拖鞋。
宗麗麗把他拉到父母臥室,坐在一張大雙人床上,床頭是一張寫字台,上麵有鏤花暖水瓶、茶壺和茶杯。牆上有兩個大相框,裏麵全是全家人的照片。屋中間有一個鑄鐵爐子和煙筒,這是冬天取暖用的,還沒來得及拆掉呢。靠北牆有一個三門大櫥,一個平櫃。大櫥中間鑲一張一米二十厘米長,四十厘米寬的大衣鏡。平櫃上有一台三五座鍾和一台老式收音機。
麗麗給長勝倒了一杯水:“喝口水,看你滿頭是汗,用毛巾擦擦。”又去拿了一支毛巾替他擦汗。
長勝被大相框的相片吸引住了,他在家中沒見過多少相片。凡是照的相片都叫爸爸和林嵐放在相冊中收撿起來。長勝想找一張媽媽的相片都找不到。在這兒他看見麗麗家的全家福,還有她姐姐穿連衣裙,戴大學校徽的單人照。還有一張紮著兩個朝天衝小辮子的小丫頭。
“這是你?真調皮。”長勝笑了。
“你沒有嗎?”麗麗問道。
“沒有,上學以前我沒照過。後來照的,都叫大人收起來了。”長勝隱隱有些悲哀。
麗麗翻出一本舊影集,“來,咱們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