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琪疼得兩眼金花亂飛,心如萬箭射穿。她咬緊牙,冷汗如雨,很快昏厥過去了。
這一回潑了三桶水,兆琪才昏昏迷迷醒過來。澤懷問道:“這一回該說了吧!”
“呸!”
“媽的,灌辣椒水!”澤懷狂吼道。
晚上,兆琪因劇烈的疼痛,昏昏迷迷蘇醒過來。劉麼娃又帶著接骨中醫大夫來了。
大夫看罷傷情,邊重新接骨邊歎道:“這太狠心了,太狠心了……”他盡量輕手地把碎骨接好,上了新藥、夾板、纏好繃帶。同時還留了一些消炎止痛的西醫藥片,叮囑道一定按時服藥。臨走前還告訴劉麼娃:“告訴你的長官,這個女士不能再動刑了。再動刑,恐怕會有生命危險。”劉麼娃不耐煩地說道:“快走吧,別囉嗦了。”帶著大夫走了。
兆琪一言不發。她奇怪劉麼娃為什麼叫大夫來為自己療傷,想著想著竟然睡著了。
從此往後,再沒人來提審,但是炮聲隆隆越來越清晰。兆琪知道南岸的解放軍就要過江解放重慶了,“哼!你們就要完蛋了!”
這天深夜十一點過了,劉麼娃突然進來,低聲問道:“羅校長,傷口還疼嗎?”
兆琪有些奇怪,這個被特務們叫著“大隊長”的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一臉學生相,似乎書生氣十足,同那些滿臉橫肉、凶神惡煞般的特務很不相同。她在猜測這種人如何會陷進這個萬人痛恨的特務圈裏,該不會是誤打誤撞進來的吧?聽了這句問話,兆琪答道:“疼痛自然是免不了的。不過謝謝你發善心叫大夫來治了傷、敷上藥。”
“羅校長,您千萬別恨我們。其實那些壞事全是上峰叫幹的。我知道共產黨個個都是好人,個個都是硬漢子。您更了不起,比男的都硬氣。那麼重的刑,您都沒叫一聲。我和我手下的人都佩服。羅校長,老實告訴你,在求精中學,你曾經教過我高中的物理課……”劉麼娃用一種敬佩的口氣講道。
“是嗎?”因為教過的學生太多,當年這位又平平常常,不出眾不冒尖,所以兆琪根本記不得了,“你是哪個班的?”
“高三·二班,你教了我二年物理。你的課講得好,容易懂、記得住、環環相扣、嚴絲合縫,所以我們班的物理進步很大……”
兆琪聽出來了,這個人心中的良善還沒有完全泯滅,對自己的學生時代純真還很是留意懷念。她問道:“畢業後,你咋個沒念大學?”
“羅老師,這要怪日本人,那一年日本人的飛機把我家開的綢緞莊炸爛了,燒了莊裏的貨物。我家老爺子也炸斷了雙腿,二哥也被炸死了。不久在前線打鬼子的大哥也戰死了。為了養活老爹和老媽,我隻能棄學找工作。那年我十八歲,什麼都不懂。當時重慶遍地都是失業青年,工作特別難找。一天在市中區紀念碑前有三、四個穿黑製服的在招人,說是青年軍軍官訓練班,學曆要求是中學畢業生,畢業後就是少尉排長。於是我就報了名,參加了訓練。訓練的地方在南岸裏麵山裏頭,全是清一色軍事訓練。到了後來才知道,出去是為中統黨通局工作,這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就這樣在一九四三年我被派來中統西南總站行動隊,先當書記官,專門管理特務們的人事檔案。後來因為黃承孝廠長向晏主任要任木子。晏主任讓我假裝車禍受傷。騙過了黃廠長。晏主任說我事情辦得好,就提升當了上尉隊長。前些日子我發現當時行動隊大隊長與晏主任的五姨太私通,我告訴了晏主任。晏主任叫我閉嘴,為他保密。沒過幾天就讓大隊長去川東站當上校站長,把他趕出了重慶。隨後把我提為少校大隊長。我知道別看中統改名叫黨通局、軍統改名叫保密局,其實一點兒沒變,依舊是千人恨、萬人罵的特務窩。我打心裏不想同流合汙,可是有啥辦法呢,披了這張特務皮,就成了人渣敗類,跳進嘉陵江也洗不清的,共產黨來了,決饒不了我們這些人的。”他說著說著聲音暗啞,神情絕望,“唉,我才二十幾歲,就這麼完蛋了。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