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樣,大表哥,你可別急。你們都是響當當的漢子,哪能夠說散夥就散夥呢。想想辦法,讓弟兄們都能聚在一起,軍心振奮,擰成一股繩才好。”澤元自己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會戳到偉業的痛處,惹出這麼多話來,忙勸慰起偉業來了。
突然看見前麵一個丁字路口上圍了一群人,吵罵之聲不絕於耳。偉業和澤元快走幾步分開眾人擠進去看個究竟。一個黑大漢正扭著一個高個子壯漢高聲罵道:“老五,你龜兒子也太不仗義,金花是我從山下擄上山做婆娘的,你憑啥子要和她上床?你實在忍不住了,找個磨洞洞去戳嘛。”
那老五壯漢並沒反抗,而是嬉皮笑臉回應道:“黑子,你可別撿條棒槌認了針(真),金花是啥貨色,不過是鄉場上的臭女人,你上去得,我為啥不得,我給了大洋的。”
偉業認得那個叫金花的女人。他四處張望,一下子瞅見金花正坐在遠遠的街沿房簷下,翹著二郎腿嗑瓜子呢,得意萬分地看著兩個漢子爭自己而打鬥起來。澤元順著偉業目光看看她的長相,實在有些令人惡心。稀疏的黃毛挽了個雞尾巴髻,圓圓扁平臉上貼滿了黑芝麻,塌鼻子,塗的血紅血紅的兩片薄嘴唇好像才吃了小孩肉似的,卻包不住兩顆黃黃的大門牙。
看看金花,再看看為她而打鬥的漢子,偉業的火不打一處來,上前兩手抓住兩條漢子一拽,分開二人,大聲斥道:“兩個七尺男兒為了一個女人爭風吃醋,竟動了拳頭,不知害臊嗎?”
兩大漢一見偉業怒氣衝衝地拉架,頓時矮了三分,不敢言語了。
“桃園三結義劉關張的老大劉備說過:‘兄弟似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破了可以換新的,兄弟的情義絕了,如何是好?連這點兒道理都不懂。你們不是混蛋嗎?兄弟情義重還是女人重?你們說。”偉業斥道。
“來人呐,把那個臭女人趕下山,免得這股禍水傷了我們兄弟間的義氣!”偉業高聲喊道。
黑子一聽,“撲通”跪在地上哀求道:“老大,老大開恩,我黑子今年三十八了,好不容易把金花弄上山的,她答應老老實實從良做我婆娘,為我生兒養女的。求求老大不要攆金花下山。”
那個叫老五的高大壯漢,雙臂抱胸,不陰不陽說道:“是啊,老大你晚上可以摟著老婆娃兒睡得安逸。當然不會像兄弟們屙屎毬硬,使些哈(傻)勁。我們這些光棍隻能自己給自己解決問題。”
偉業聽了,臉陰得如同暴雨前黑雲沉沉,僵持有幾分鍾。偉業突然指著老五說道:“周老五,別總說風涼話,我李某說話算數,咱們義軍中秋一仗一定拿下雷家大院。雷老大又四十七個小老婆,還有幾十個丫環。我說話了,拿下雷家大院,你們誰想娶老婆,一人一個!”
周圍的人被他這幾句話弄傻了,大眼瞪小眼,都沒言語。忽然有人嚷開了:“老大發話了,給咱們兄弟發婆娘啦!老大給咱們兄弟發婆娘啦!”
人們一下子像大煙鬼過足了癮似的,極度興奮起來:“老大萬歲!老大萬歲!”“婆娘萬歲!婆娘萬歲!”整個堡子都沸騰起來了。
澤元這時萬分驚詫,自己還沒開口,偉業咋會不謀而合呢?這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他正在納悶呢,偉業拽了他一下:“大表弟,去聚義廳說話。”
突然那個黑子攔住偉業,繼續哀求道:“老大,求求您啦!開個恩把金花留下給我做婆娘,好歹她還是個女人呀。”
偉業苦笑一聲,無奈地說道:“好吧,你真想留下當婆娘,就留下吧。不過像今天這樣爭風吃醋地傷了兄弟間和氣可不行。”
“是,是,老大,我一定聽您的。”黑子馬上答應道。
偉業轉身對周老五說:“老五,從今你就別去插一腿了,不要傷了兄弟間和氣。”
“老大,我們十四個人睡一間屋,現在十三個光棍,唯獨黑子有婆娘。我們十三個光棍半夜聽他倆口子把床芭子壓得吱嘎吱嘎響。你說我們還不心慌鬼火起呀。”周老五還是不滿。
偉業忽然叫住黑子:“站住!黑子你馬上去找庶務,叫他給你和金花另外安排一間屋子。再領一張床,加上你原來的床,合在一起睡。”
黑子一聽,樂了,大叫:“謝謝老大!”
周老五對偉業說:“老大,你說話可算數啊。打下雷家大院,我得先挑一個年齡在三十多的,會幹活的,屁股大能養娃兒的娘們當婆娘!”。
周圍的人都被他的話逗得哄然大笑起來。
澤元隨偉業來到聚義廳。所謂聚義廳其實就是在堡子裏最高的地方修整出的平台上蓋了一棟有三丈寬兩丈深的青瓦房。不過呢,柱子粗一些,約有個五、六拃粗。房子高一點,約有一丈二高。坐北朝南,門上掛了一個黑漆金字大匾,上麵寫著“聚義廳”三個大字,廳堂北牆上掛著一麵杏黃大旗,上麵繡著“替天行道”四個字。旗下一張大太師椅,椅背上貼著一個義字。最顯然的是義軍老大的座椅,以前李浩坐,現在歸偉業坐。椅子前麵是用一根整根大楊木雕成的長桌子。桌子上放著幾張地圖,有全國的、全川的,長壽縣的……桌子兩邊是兩排木椅子,這些椅子比前麵的椅子要小一點兒。
“大表弟,請坐,請坐。”偉業拉出一把椅子請澤元坐下。自己則坐在長桌對麵。
二人先寒暄一下家中的事情,然後偉業問道:“大表弟,上山來,究竟為了何事?”
澤元笑了,反問道:“你不是剛才講了嗎?咋又問我呢。”
“什麼事呀,我講啥子啦?”偉業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澤元說:“剛才你說中秋節攻打雷家大院,給弟兄們找婆娘嗎。”
偉業聳聳肩頭,苦笑著說道:“哎喲,我的大表弟,那是順口說說,打打精神牙祭罷。你又何必當真呀。你想想看,我們義軍已經打了雷家大院兩次,都無功而退還損失了十幾名弟兄。為此大家很灰心,士氣低落著呐,我信口講講鼓鼓他們的士氣,又不是定下軍令狀,不打下雷家大院,就得軍法從事。”
澤元大不以為然,反駁道:“大表哥,這話如何當耍呢。你是首領,一旦言而無信,往後如何管束手下人呢。”
偉業一臉無奈,憂慮重重,說:“這個我曉得,可是眼下我沒得野戰炮,攻不下雷家大院又不甘心認輸,再攻我沒必勝的把握,你說該咋辦?”
“不,我決不說空話,也不吹牛皮,許諾一大堆好處,哄手下人。我會想盡一切方法,不能硬攻就智取,一定攻下雷家大院。”澤元堅定地說道,語氣中充滿自信與把握。
偉業並不折服而是再次強調:“唉,大表弟,硬攻、智取我都想過,啥子主意和都打過。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二十七擋的算盤我都立起來打,也沒有打出個好辦法來。”
澤元神秘地向他招招手,說:“你把耳朵支過來,我有一個絕好的方法,保你攻下……”
偉業聽罷,一拍桌子,高興得蹦起來:“好!好!好極了!雷老大死定了!”
澤元連忙阻止道:“小點聲,千萬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要得,要得!”偉業興奮得在大廳裏走來走去,“堡壘隻能從內部攻破!”
“大表哥,我再說一遍,決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因為這關係著好多人的性命大事。”澤元再一次強調保密。
“放心,保密!這個我比你明白。”偉業親熱地拍拍澤元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