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龍心想著，眼看就要走到橋頭，正要開口喊秋子。對麵一輛手扶拖拉機冒著滾滾黑煙飛快的奔馳過來，車上五六個人肯定是河西一個村子裏的愣頭小青年，經常在附近招惹是非的家夥。劉德龍遠遠瞥了一眼，便不再去看他們，隻管把羊趕到路邊的小溝裏。車子從老漢身邊呼嘯而過時，隻聽得其中一人呼叫一聲：“給你一塊西瓜吃！大爺！”接著便從車上飛出一個影子，啪的一下在老漢腳邊的地上摔成幾塊。這突然有一樣東西朝自己飛來，劉德龍猝不及防，嚇了一大跳，接著定睛一看是一個癟瓜，裏麵瓜瓤竟連紅心也沒有。劉德龍迅速從地上揀起一塊，朝那過去的車砸了過去，大喊著：“什麼混帳東西！”
“大爺！你再往前跑一點就砸到了！”遠處不知誰喊叫著，接著是幾個人的一陣哈哈大笑聲。劉德龍高聲說道：“這些毛蛋糕子！都跟野的一樣！”“他們王橋莊上一個莊都是小偷，晚黑哩到人莊上偷，白天就明搶。仗著莊大，一個個都跟混子一樣！誰敢管？”“越沒有人收拾，越不知道天高地厚！”“那是！去砸人家的廟會、往人家家裏硬賣人家不想要的東西、攔路砸人家迎親的……那次派出所來抓賭，他都把人家的警車掀溝裏去了！後來縣裏派來幾十輛車，都帶衝鋒槍！抓回去50多人。現在不還是和以前一樣？咱這附近的幾個莊不都怕他嗎？我看這回他說不定要……媽的！這回肯定是前幾天他們地裏的西瓜被前幾天那雨泡了！現在又下一地水……他媽的！他們肯定是來賣那水泡西瓜的！”瘦高的劉振源滿臉的肌肉忽然像看到恐怖的洪水正朝自己奔來一樣，由有節奏的靈活蹦跳毫無征兆的一下子緊緊地定立在半空中，而後好似緊繃的氣球忽然爆破一樣散發開來：“敢子！你快回家！叫你媽和你姐別擱家裏，快去！快去！”劉敢對父親的意思好似早有預知，在劉振源肌肉變化的那一刻，他已經丟掉手裏的鞭子，做好了往家裏飛奔的姿勢，等老爸說話，他早已一溜煙跑過一大段距離，從橋頭轉向路上，遠遠的去了。劉德龍吸溜著嘴巴，表示對這種擔心很不以為然，然而還沒等開口說話，遠處已經有其他一些人也匆忙指派一些人往家裏趕去。
這時，劉德龍已經將羊趕到秋子的羊群裏。“秋子，你怎麼不把羊往裏趕趕？裏麵草好。”“不想去那吃。”秋子隻看了一眼劉德龍，回答的平淡而簡短。劉德龍好像並沒發現秋子這種淡淡的態度或者早就已經習慣或者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反而微微笑起來，問道：“秋子馬上要開學了吧？”“下星期。”“現在在鎮上回不來，怎麼住怎麼吃？”“一個星期回來一次，學校有宿舍，都是大宿舍。”“大了好啊——人多熱鬧，也安全，現在你看社會這麼亂，學校安不安全？”“安全個屁！”秋子心想，但為了盡快結束這個話題，她把聲音高高揚起，嗬嗬一笑：“那有什麼不安全的！”“學習多好啊！毛主席那樣的人都要學習！我跟俺小成（劉德龍的孫子）說，毛主席三天不學習，趕不上……”“有什麼好學的！我都不想上了！反正我媽也不想讓我上！”秋子打斷劉德龍，快速的說。眼看劉德龍要說話，她馬上繼續說道：“成績爛死了！又不像劉成那麼好！也沒有劉丹聰明！上了也沒意思！”“人還不都是一樣的，誰都不比別人強。”劉德龍說著，放慢語速，鄭重其事的道：“秋子，大爺就是吃了不識字的虧。”劉德龍知道這姑娘脾氣倔強，便不再多說。這時，有其他人從身邊走過，劉德龍便說：“秋子，你也跟他們回去吧，也叫你媽把門鎖上，羊我給你看著。”“我不回去!鎖什麼門！都嚇那麼很！”但她說完這話便有些後悔，現在她倒想回去看看有什麼大不了，要是有什麼熱鬧，總比在這好一百倍。又過了一會，秋子感到實在忍不住了，但說話語氣卻是輕快而心不在焉的樣子：“我回去看看我媽在家裏弄好沒有。”之後，秋子便開心的舒展一笑，向村子的方向輕快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