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歲月永垂不朽
憂藍風箏
作者:王巧琳
美編約圖:悲傷的稿子,校園風,彈吉他的少年之類的。
寧為玉推薦:最喜歡文中用母貓不認識小貓來比喻母親不認識女兒這個手法,非常的觸動人心。有時候也會想,血濃親情,不管是人還是動物,感覺其實都一樣吧。
等你老了,也許也會忘記我,但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
【一列出逃的火車】
失戀第3天,都白隻身踏上了去鳳凰的火車。
那還是老式的綠皮火車,沒有空調,舊風扇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都白出了一身的汗,怎麼都睡不著。
旁邊鋪位的統統是大叔和阿姨,沒有同齡人哪怕相近些的能給她解個悶,更沒有該有的奇遇。
怎麼會有奇遇,一生的奇遇,都已在那一次用光了。
都白回想起來,那已是一年前的夏天,她家的貓Yoko生下三隻小貓,因為一場疾病兩隻死掉了,隻剩下一隻混身雪白的小公主。
大概是因為其他兩個孩子的喪生,一向懶散淡漠的Yoko對小公主嗬護備至,簡直是舐犢情深,一直圍著它不肯停歇,夜裏也常常看到Yoko將它圈在懷裏,看得都白幾乎呆掉。
然而不幸的是,待到小家夥會走路時,它不知何時躥到外頭,竟再也沒回來。
都白不甘心,在微博上發尋找貼,附加上自己的電話,整日地盯著自己的手機。
然後,她第一次遇見楊棧,他捧著小貓站在門口,笑著對她說:“我住在你樓上,那天在過道裏看到它,就把它帶回家了。”
大概是因為沾了旁人的氣息,Yoko竟已不認得自己唯一的女兒,漫不經心地走開,跳到洗衣機上,45°仰望天空。
都白歎了口氣,轉頭對楊棧說,你帶回去養吧,它媽媽都已經不認得它了。
都白對楊棧的微微恨意,在這句有些沮喪的話裏統統表白出來了。但楊棧隻是微微一笑,好,但是你還認得它,你若是想它,就打我的電話。然後……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它叫白白。
都白詫異地抬頭,楊棧才慌忙解釋,別介意,之前不知道你的名字裏也有白,隻是看它渾身雪白,所以……
楊棧很黑,但是黑得很健康,像是被太陽淋灑出來的少年,一身的陽光氣息。
都白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那個……沒事,就叫白白吧。
【住在樓上的少年】
都白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和自己的影子為伴,上學,放學,吃飯,遛Yoko,或者,隻是在房間裏,看她媽媽穿幾個小時珠子而發呆。
一個人的空氣是有些寂寞,唯有Yoko會縮在她腳邊,懶洋洋地打一個哈欠,眼珠子亮亮的,四處搜尋著什麼似的。
都白會想,Yoko,你是在找你的孩子嗎?
然而它在眼前,你卻認不出它。
嘴角浮上一絲有些悲傷的笑容,然後趴在桌子上,任回憶兜頭,如同熱湯,淋灑在她冰冷的現實頭上。
那日淩晨失眠,都白起身,披了件薄外套,沒有坐電梯,而是氣喘籲籲地爬到了18樓。
這幢樓最高便是17層。18樓,便是樓頂了。
不知是誰在這曬了幾條白色的長褲,在風裏飄搖。夜半有星,因此整個屋頂平台上,竟如同鋪了銀色光輝一般,如夢似幻。她深深呼吸一口氣,卻發現屬於她的天台,有人已先霸占了。
是用歌聲霸占的。
那個之前把貓送回來的少年,抱著一把木吉他唱著夜的歌。他的聲音低沉婉轉,大概也有夜晚聽的原因,竟聽得滿心露水,怦然心動。她隻是站在那裏,孤獨地看著,似乎他們共處一個天台,她卻依舊是獨身一人,在看一場熒幕上的表演罷了。
一首她從未聽過的歌過罷,熟悉的旋律便響了起來,差不多是背靠著她的少年,開口的一瞬讓她紅了臉。
唱的正是《屋頂》。
唱到一半楊棧忽然回過頭來,在昏昏的月色下朝她笑了笑。
歌果真是應景,甚至有些許曖昧。都白也說不上來是討厭還是喜歡,隻是走近他。
“好巧。”
是啊。其實這巧也實在姍姍來遲,兩人共用一個天台,已經足有半年多。卻從來都是錯身而過。你若是淩晨三點上樓,我便在兩點五十分下樓去。你坐電梯,我便一定是爬樓梯的。原本這樣的沒有緣分,是注定永遠都碰不上,卻在一個更深露重的夜晚,不期而遇了。
楊棧說,他喜歡搖滾,但是如果現在在樓頂這樣聲勢浩大,樓下的住戶們非得扛著菜刀過來殺了他。
都白幻想著那些重金屬敲擊的聲音,是不是可以讓人在秒速裏忘記煩惱,隻有呐喊讓空氣都變得劍拔弩張如同一場不流血的戰鬥,然後那些和緩的,寂靜的痛苦,全部被擠出血液。
有那麼一秒,也會很好吧。
都白說了那晚上的最後一句話。
“下次你rock and roll,叫上我吧。”
【上帝說,讓我們搖滾吧】
楊棧果然兌現了他的諾言。都白在一個周六的晚上,應邀參加了楊棧的小型搖滾音樂會。在學校裏的一個五百座的禮堂裏,竟座無虛席。她被楊棧領到第一排,人這樣多,她有些不太習慣。楊棧有一個樂隊,名字叫上帝說。
一個霸氣得有點過的名字。
架子鼓,電吉他,貝司,薩克斯,統統在台上熠熠生輝。
少年打扮的人兒在鼓聲點擊開始變身為神。楊棧是主唱,他微眯著眼睛唱著,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的聲音時而沙啞,時而尖銳,時而像是歇斯底裏的叫喊。
樂器的聲音像是跟空氣相互撞擊,彈進耳膜,躍進大腦,攫取理智,所有感性的東西都躍然而出,靈魂霸占了軀殼,本我(或者是超我)擊碎了自我,一股與命運死磕到底的仗勢,在表演者和觀眾間跳動。
那一刹那近乎失神,隻是她的耳朵像是忽然失去了聽覺,隻怔怔地望著台上的楊棧,感到身邊的人統統站起來,尖叫聲越響,她卻越聽不見。
嗡鳴聲夾雜著她多年來想象的那種汽車刹車和鳴笛聲,爾後是救護車的嗚嗚聲。
她抓緊扶手,臉色有點難看起來,楊棧在這時候睜開了眼睛,聲音變得和緩。
他看著自己,都白驚訝地發現,楊棧的眼睛有一股令她平靜的力量,他的眼睛像是在說。
“都白,別想那些東西。來,聽我的歌。”
於是她將那些躁鬱克製下來,由內而外地安靜起來。像是去了一個遠方,目的地之處有個少年伸開雙臂等她。
等她放下戒備,去承受幸福,以及幸福之後一定會接踵而至的各種煩憂。
這並不是一場特別正宗的搖滾音樂會,甚至有些大雜燴。民謠也唱,爵士味也時而透出來。間隙裏還有女生上去跳倫巴和恰恰。但氣氛,卻無疑high到了頂點。
她是唯一一個,坐在第一排,卻像是在大禮堂裏聽新東方老師講課一樣認真的又安靜的,隻差沒拿出筆記來做。
後來楊棧說,沒有辦法,如果響一晚上的搖滾,學校一定會把我們給封殺的。到時候別說上帝說了,誰說都沒有用。
楊棧在台上數次給她的眼神鼓勵,讓她次第平息,笑容淡淡地掛在臉頰上,像是在聽一場和緩的音樂會。沒有淚光,也沒有鮮花。
快結束的時候,有人把她帶到後台,說一會兒怕走散了,楊棧讓她在後台等他。結束後,還有個慶祝聚會,大夥兒會一起去吃點東西。
她皺起眉頭,但微笑沒消失,點了點頭。卻想伺機隨人群溜走。
那樣多人的場合,她會不舒服的。
楊棧抱著吉他和花束,披著一身的讚譽出來,身邊的女孩有著濃眉大眼,五官靈動,剛才還跳躍過的所有細胞都還私藏著熱情,似乎悲傷,從來都與她這種人無關。
她叫起都白的名字:“都白!”
是初中同學羅羅,不知怎的,她有些慌,與那個時間相吻合的一切都會掀起她心裏的波浪。細小的紋路,卻力道狠狠地拍打著骨骼。
“好久不見。”
【一場順理成章的怦然心動】
一場屬於“上帝說”的聚會,被安排在一個大排檔的露天攤位。生蠔上紅色的辣椒與白色的蒜蓉冒著滋滋的熱氣,扇貝像是敞開了心,讓人去摘它的珍珠。羊肉串的香味鋪天蓋地,大大的茄子被搜腸刮肚。
四處都是一股市井的溫馨。羅羅討眾人的歡欣,挨著楊棧坐著,那種對他特別關注,落在都白眼裏,絲絲縷縷都分明。而楊棧卻總是為她添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