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為君焚得半日香(1 / 3)

為君焚得半日香

胭脂醉

作者:岑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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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桑又來了(岑桑:嫌棄我嗎?)……這次是一個古言!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第一次在《花火》寫古代稿子吧!還真是無所不能啊親!難怪木衛四每次都想要把你摁在懷裏……(木衛四:是把稿子摁在懷裏!稿子……)

喜歡一個人,就該要成全他的幸福吧。

壹 玉石簪

五更天,晨曦微微吐白,小九就起來了。她先去廚房,生了小爐炭火,熨上藥壺,然後去院子裏劈些木柴,垛在柴棚裏。早春三月,天氣依然暗涼。小九的額頭,卻沁著一層細密的汗。屋子裏隱隱傳來一陣悉悉窣窣的穿衣聲。是陶井聰醒了。小九把熱好的藥,小心地倒出來,端著進了房。

小九說:“今天看起來精神好多了呢。看來這藥還是有用的。”

陶井聰是小九的父親。他半倚在床上,問:“藥很貴吧。”

小九拿了塊糖壓在他舌底,把藥遞過去說:“快喝吧。身子好了,比什麼都重要。昨天在山上發現一棵老沉香,已經結香了。天太晚,來不及采。一會兒我就去把它采回來,保準賣個好價錢。”

陶井聰是海良鎮上的采香工,因為從樹上掉下來,摔斷了腿。於是這幾年來,全靠小九上山采香,換錢度日。

這一年,小九十五歲了,已到了及笄之年。去年的時候,陶井聰私下找過鎮上的張媒婆,想為她找一門親事。可張媒婆卻說:“老陶,你還是放過我吧。你們家半分嫁妝都沒有就算了,小九還生出個男孩性兒。街上的混混都繞著她走,誰家不要命的敢往回娶啊。”

陶井聰歎了口氣說:“唉,小九從小沒有娘,沒人調教過梳妝女紅。她都這麼大了,你就費費心吧。”

說著,他就塞了把嵌著玉石的銀簪子給張媒婆,說:“這是她娘留下的,也值幾個小錢。”

張媒婆迎著光瞧了瞧說:“這點銀子不值什麼錢,倒是這塊玉石水頭還不錯。我就先幫你收著,等事成了咱們再算。”

可是這事,三天就黃了。因為小九發現娘留下的東西少了一件,就從陶井聰嘴裏問出了實情。她倒不和父親爭辯,自己找上門去,踹了雞窩,打了狗腿,硬是從張媒婆手裏要回了銀簪。

從此之後,小九的“威名”就算是傳開了。十裏八村不要說有敢娶她的人家,就是媒婆聽了的名字,都避之不及。

陶井聰說:“你這是何苦呢。不就一個簪子嗎,你娘要是在,也會同意的。”

小九卻堅定無比地說:“娘要是在,我也同意,但娘不在了,她的東西一樣不能少。再說了,嫁人幹什麼?我給你養老送終多好。”

陶井聰除了歎氣,別無他法。

貳 沉香樹

春日的蒼翼山,染了細密水潤的綠,像一片衍衍散開的綠墨。小九尋著昨日留下的標記,攀爬進了南山的密林。能結香的沉香樹,至少要十幾年的樹齡,要結出香塊,還要更久。所以采香並不容易,這一次,小九找了兩個月,才找到這棵老沉香。

淌過一條清澈的溪水,小九看到了那棵沉香樹了。繁密的葉子,像碧翅的蝶群,飛舞進天空。小九蹲下來,仔細看了看樹根上烏黑的香塊,心裏格外欣喜。這麼一大塊,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隻是,她剛抽出采脂刀,就聽見樹後傳來一聲弱弱的喘息。

小九嚇了一下,站起來說:“誰?”

可是沒有回答,隻有一個人影從樹後,倒了下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是一個少年,十六七的樣子,有一張討人疼愛的臉。少年的手背,有一對滲血的孔洞。顯然是被毒蛇咬到了。小九連忙從腰上的皮囊裏,拿出解毒藥,塞在他嘴裏,然後用刀剜掉他手上的腐肉,用嘴吸出毒血,接著又翻出金創藥,按在了傷口上。

少年“哇”一聲疼醒了。小九拿出一塊幹淨的汗巾,綁住傷口說:“別亂動,一會就好了。”

少年看出是小九救了自己,感激地用沒受傷的手拍了拍小九的肩膀,說:“謝謝你,兄弟。”

小九揚手給了他左臉一拳,說:“眼瞎了嗎?應該叫姑娘。”

少年原本就虛弱,立時眼冒金星地躺在地上。小九站起身,踢了他一腳,說:“死一邊兒去,別擋著我幹活。”

說完,她就用衣襟拭掉采脂刀上的血汙,仔細地把樹根上的凝結的香塊刮下來。

少年服了解毒藥,神智清明了許多。他倚在旁邊的樹幹上,半眯著眼看小九,心裏忍不住暗想,她哪裏像個姑娘了。

玄色短衣,鹿皮短靴,大概為了方便爬山,長發也男子似的盤在頭上。如果說,非要找出個像女孩的地方,大概就是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吧。

他說:“嗨,我叫離赤,是京城捕快。敢問姑娘芳名。”

小九“噗”的一聲笑了,說:“你們這些京城來的人,就喜歡假客氣,都問了,還有什麼敢不敢的。我叫小九。”

說話間,小九已采好了香塊。她轉身對離赤說:“我要下山了。你……”

離赤費力地爬起來說:“帶上我,帶上我。”

叁 彩袖坊

到底是年少,盡管中了蛇毒,也毫不影響離赤滔滔不絕的嘴巴。一路上,他都在講京城的趣聞。自從父親受傷之後,小九一直都是一個人上山采香,忽然多了能說的同伴,也不覺厭煩。

從蒼翼山上下來,轉過一片榆樹林,就到了小九的家。此時,天色已晚,小小的草屋,藏在暗黑的夜色裏,竟沒有一絲光。小九愣一下,平時陶井聰總會點一豆燈光,等小九回來,可是現在……

“怎麼了?”離赤看見小九忽然冷下神情, 湊上前問。

小九咬了咬下唇,沒有回答。她走進屋子,輕聲問:“爹,你睡了嗎?”

可是屋子裏,沒有人回答,月光從窗子外麵透進來,像蒙了一層銀色的霧。小九隱約看見一個人影,垂頭坐在床上。她小心地走過去說:“爹,你怎麼了?”

床上的人影,忽然翻手拍出一掌,一枚綻著寒芒的銀針,從袖口中,直刺向小九。

小九毫無防備,一瞬愣住了,她驚恐的閉緊雙眼,卻聽見“叮”的一聲,銀針被擊開了。

是離赤,不知什麼時候,手裏竟多了柄柔亮軟劍。床上的人影像一隻脫線的風箏,突然撞開窗子,倒飛了出去,隻遙遙拋來一串悅耳女聲:“原來是京城離少,就給你個麵子吧。”

小九這才清醒過來。她忙點起油燈,四處尋找,卻始終沒有看見陶井聰。她有點慌了,失神的坐在門前台階上,不知所措。

離赤走過來,坐在她身邊,說:“別擔心,你爹不會有事的。”

“又不是你爹,你當然不擔心。”

離赤不愧少年捕頭,早已把屋子搜了一遍。他說:“房子裏沒有血跡,也沒有屍體,甚至沒有打鬥掙紮的痕跡,除了剛才撞破的窗子,連門銷都是完好的,說明來人不是滅口,而是要人。”

小九靜靜聽著,覺得的確有些道理。她說:“就算我爹沒事,我要到哪裏去找呢?”

離赤拿出那枚剛才被自己擊飛的那枚銀針,指著針尾上一處極細小的鳳翎徽章說:“京城彩袖坊。”

“那是什麼地方?”

“一個普通人進不去的地方。”

“那我怎麼找。”

離赤對他挑了挑眉毛說:“我可以托朋友,帶你進去。”

肆奇楠香

小九從沒離開過海良鎮。如果不是心裏不是放著尋找父親的隱憂,這該是段十分有趣的旅行。離赤雖然年紀不大,但顯然是個常走江湖的人,打尖住店,樣樣門清。春日的官道,行人絡繹不絕。離赤買了兩匹馬代步。小九雖然沒騎過馬,但從小爬山涉水,也不覺得難騎。她輕輕攏著韁繩說:“謝謝你。”

離赤蠻不在乎地說:“這算什麼,你可是救過我的命呢。再說了,我是捕快,我當然要管了。”

小九好奇地問:“你好好的在京城裏當捕快,怎麼跑到蒼翼山去了?”

“我啊……找老婆去了。”

小九打趣地說:“到那兒去找,你是要去找猴子當老婆嗎?”

“我是迷路了。”離赤有一點臉紅。他轉個了話題說:“那天你在山上,切下來的是什麼東西啊?”

“沉香。”

“哦,怎麼聞不到香味呢?”

“上好的沉香是聞不到香味兒的,隻有切下焚燒才會異香撲鼻。”

“我倒有一塊,不燒也是香的。你來幫我看看是不是假的。”說著,他就打開了掛在腰上的錦囊,一縷幽香,悄然散了出來。那一塊漆黑如墨的香塊,刻了精致的飾紋。隻是看起來,像是被切掉了一半。

小九接過來,拿在手裏看了看說:“哪來的?”

“我爹留給我的,他讓我找到拿另一半的女孩,和她結為夫妻。”

小九說:“你爹到有趣,這輩子你要是碰不上,不是要永遠孤家寡人了。”

“就是啊。”離赤一臉不滿地說:“我也想反抗啊,可惜我爹娘十幾年前就沒了。我也就沒機會了。”

小九沒想到一句玩笑,就接了離赤的心裏的傷。她抱歉地把香塊遞給離赤說:“你好生收著吧。這是奇楠香,極名貴的種,一片萬金,沉香裏隻有它不燒也是香的。別沒事就拿出來給別人看,碰到個識貨的,保準偷了去。”

“好,我聽你的。”

“誰要你聽了。”

小九說完,就雙腿夾了夾馬肚子,飛快地跑起來。離赤忙加鞭追了上去。夕陽暖暖地纏繞在兩個人的身旁,欣長的影子,重疊在暗金的驛道上。忽然之間,就變得無話可話了,隻有細碎繁密的馬蹄,清脆地響著,像是悄然跳躍在耳邊的心跳聲。

伍 櫻雪飛

“彩袖坊”是京城有名的女學館,教授琴棋書畫,進出都是名門富賈之女,學金也自然不菲。小九從沒見過這樣大而精致的園子,想象中的仙境,也不過如此。蔭綠的樹林掩映著流金飛簷,隱約有琴音繚繞在晴空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