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旻抬抬手略平了個禮給她:“怕祖母知道了要罵你。”
於是四個人笑著進了東一側的廂房中。
薛成嬌支使人奉茶水上來,魏書又捧了個四方的食盒進來,裏頭擱的是四樣精致糕點一類,一盒榛子糕,次一盒窩絲糖,次一盒芙蓉酥,再次一盒栗子糕。
崔昱伸手捏了塊榛子糕吃下去,看魏書一眼:“我就魏書貼心知意,還特意備著這樣四方的食盒。”
崔瓊笑罵了他一聲,才問話:“我問問你,今兒怎麼跟三叔一起去的薑家?你們早上不是往學堂去了嗎?”
崔昱一塊糕下了肚,正又拿了一塊要吃,聽了崔瓊問的話,手裏的糕也撒開了,帶著點兒不痛快:“還呢,本來今兒我跟大哥哥約好了,下了學上街上瑞馨齋去買些糕和糖回來,可三叔叫人跑到學堂裏去傳話,他要領崔昂跟崔顯去薑家,讓我跟大哥哥也陪著過去。”
崔瓊嘖了一聲,眼睛往成嬌身上瞥了一回,隻管吃她麵前的芙蓉酥,輕笑不語。
薛成嬌隻當沒看見似的,咬著嘴裏的窩絲糖,咽下去後向崔昱問:“是潛三叔特意去叫你們的?”
崔旻不做他想,嗯了一聲:“聽三叔,這原本是三嬸的意思。按三嬸的,我如今中了舉人,回頭要入了職,總歸和薑家老爺是同僚,兩家既有這個親戚關聯,也該多走動走動,今後是個幫襯。”
薛成嬌在心裏嗤笑了一回。
周氏如意算盤打的真好,仗著輩們不會多想,堂而皇之的親近長房。
崔瓊那邊卻不像成嬌這樣想,反倒點了點頭:“三嬸也是好心了,薑家調任到應府來,將來保不齊還有榮升的時候,多走動是不錯。隻是這戶人家的教養……”她頓了頓,又輕咳了一聲後話沒再。
崔昱左右是不痛快:“周府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麼會把女兒嫁到薑家那樣的門第去。今兒出府見他那樣行事,真叫人惡心的厲害。”他著扭頭去看成嬌,“你要見了一定覺得可憐,四五十歲的人,衣衫襤褸,手裏拿著個破碗,瘦的皮包骨頭的,跌跪在他們家門口,求老爺行好善心,看著就叫人眼窩熱。”
薛成嬌的眉頭果然皺起來:“這樣可憐呐?那我聽表姐,薑家那位老爺是支使人把他趕出街去了?”
“可不是!”崔昱起來就恨得牙根癢,“就當著我們的麵呢,叫人把老人家叉出去的。虧他也是讀聖賢書,在朝為官的人。”
薛成嬌倒吸了一口氣,緊了緊手心兒:“你們怎麼不攔著呢?”
崔旻見崔昱越越來勁,怕他在姑娘們麵前什麼難聽話,就先他一步開了口:“沒法子攔,三叔看著也像不高興,但都沒出聲,哪裏輪到我們做輩的指手畫腳?那又是人家家門前,輪不上咱們話的。”
薛成嬌想,那個乞兒是真的可憐的,就像前世的她一樣,被人舍棄,被人遺忘,還要被人驅趕,到最後一病不起,不定要不了多久就會永遠的離開這個人世。
因是感同身受,她眼眶很快就濕了。
崔瓊見她要掉淚,就啐了崔昱一口:“你怎麼招成嬌。”又半攬過成嬌肩頭,“好成嬌別難過,個人都有個人的緣法,這是他的命,老爺早就定好了的。”
她不還好,這一成嬌索性哭了出來,這一哭可把崔瓊幾個哭傻了,心成嬌這個善心也忒大了些,聽一個乞兒的事兒能傷心的這樣。
可她們哪裏知道,薛成嬌難過的,其實是自己。
崔瓊的話一下子戳了她的心窩。
是啊,個人命數如何,老爺早就定論,由不得你改,由不得你變,前世她不就經曆過了嗎?那今生呢?她重活一世,老對她的命,又是如何定的呢?她究竟還會不會像從前那樣,落得孤苦淒涼的下場?
這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可這一切,卻突然讓成嬌心裏甚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