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團子的父親,還有村子裏那些將信將疑的男人們,在老獵人的帶領下來到山上。

真沒想到,這座熟悉的大山,竟然有那麼多的地方團子爹和村裏人都沒來過。要不是老獵人帶著他們,他們還一直以為他們是熟悉這座大山的呢。他們心中的大山除了樹木、石頭和雜草,還是樹木、石頭和雜草,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這山裏還藏著一幅幅畫,一幅幅活生生的畫。

老獵人帶著團子爹他們在山上走呀走,他們走過一幅畫,又走過一幅畫,直到中午時分,他們才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停了下來。

那是兩山之間的一段緩坡,緩坡下麵是一條小河,就在那條小河邊,有一塊足球場大小的平地,那上麵長滿了大大小小的樹木。

老獵人說,那天,他看見團子和一群猴子就是在那兒戲耍的。

大家順著老獵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此時,那兒除了樹,什麼也沒有。太陽靜靜地照在那裏,隻有河麵泛起粼粼的波光。

團子爹有些失望,說,團子,我的團子!

老獵人說,那天,我真的在這兒看見了團子的。

就在大家有些灰心之時,突然傳來了一陣驚慌失措的鳥叫聲。他們抬頭望去,就見那片叢林的上空飛起了一群鳥,當那些鳥兒撲棱著翅膀向遠處飛去時,叢林裏居然出現了一群猴子,隻見那些猴子或爬在樹枝上采果子,或吊在樹梢上蕩秋千,或在花叢中相互嬉戲,個個玩得興致勃勃。有幾隻老猴子正閉著眼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呢。

大家立刻興奮了起來,他們屏聲靜息,一點兒一點兒地向那群猴子們靠近。當他們離猴群越來越近時,團子爹的心也越來越緊張。這時,團子爹突然就聽到了一陣笑聲,那笑聲是那樣的熟悉又是那樣的陌生。

哈哈哈,哈哈哈。

團子,是的,就是團子的笑聲。團子的笑聲永遠是三節拍的,哈哈哈,歡快而輕盈。像是長著翅膀。

順著笑聲望去,在那片沙灘上,團子和一群小猴子正在那兒嬉鬧著。團子的手裏握著一根樹枝,在那潮潮的泥沙上,像是畫畫,又像是寫字,可每次,不等他畫完或者寫完,那群小猴子便故意跑上去,一頓亂抹,這種破壞,不僅沒惹惱團子,反倒逗得團子更開心了。團子一邊笑一邊和小猴子們追逐著,在沙灘上滾作一團。

團子爹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沒想到哇,團子竟然和一群猴子玩得這麼開心。在團子爹的記憶裏,團子自從開始認字上學後,還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那種三節拍的笑,也是從他開始上學後,也再很難聽到。

哈哈哈,哈哈哈。

這時,團子和那群小猴子已追鬧到一棵大樹前,樹上長滿了藤蔓,小猴子們順著藤蔓一縱身就爬了上去,團子竟然也和那些小猴子一樣,身子一擺,就爬了上去。團子坐在那些藤蔓中間,在那裏打起了秋千。隨著秋千的晃動,整個樹也跟著晃動了起來,竟然有幾個熟透了的果子,從樹上掉了下來,一時間,那些小猴子們,紛紛從樹上跳了下來,到樹下搶果子。團子從秋千上住下跳時,被藤蔓刮了一下,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咚的一聲,團子的屁股仿佛不是坐在了地上,而是坐在了團子爹的心上。

團子爹大聲地叫了一聲:團子。

聽見喊聲,團子先是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地,他還是抬起頭向他們看來。當他看見他的父親和村裏人時,團子的臉上竟然沒有一絲的驚喜,他的目光甚至還帶著幾分惶恐和敵意。

其他的猴子也聽到了他們的喊聲。它們齜著牙警惕地看著團子爹和村裏人。

團子的父親說,團子,我的好兒子,爹和娘想死你了,快跟我回家吧。

團子驚恐地躲在了一隻老猴子的身後,很顯然,他是能夠聽得懂他父親的話的。

團子的父親見團子那樣,就要衝過去把兒子奪回來。他怎能讓團子跟著一群猴子生活在一起呢。

團子的父親剛剛走出兩步,就見團子猛地將手上握著的那隻果子,向他爹擲來。

砰的一聲,那果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團子爹的腳前。

緊接著,那些猴子們也都將手裏握著的果子向他們扔了過來。

就在這時,隻聽那隻老猴子發出一聲尖叫,猴子們聽到這尖叫聲,一縱身都爬上了樹。

隻有團子站在那裏沒動。

團子的父親說,團子,跟爹回家吧。

團子站在那兒猶豫了片刻,猛地跪了下來,眼裏閃著淚光,對著他爹深深地叩了三個頭,然後一縱身也上了樹。這時樹梢上又響起了一聲尖叫。尖叫聲剛落,像是突然起了一陣風,整片樹林的樹梢立即掀起了一陣波浪,那波浪由近及遠,漸漸逝去。

團子的父親有些絕望地叫了一聲——團子!

村裏人和團子的父親在那片樹林守了許多天,可是他們再也沒見到過猴子,也沒見到團子。

這一次,團子徹底失蹤了。

作者簡介:蘆芙葒 ,1963年出生,陝西省鎮安縣人。當過教師。自1987起,先後在《作品》《雨花》《山花》《長江文藝》《青年文學》等刊發表小說、散文百餘萬字。作品多次被《小說選刊》《短篇小說選刊》《小小說選刊》等各種媒介轉載並入選近百種選本。另有作品被譯成英、俄等文介紹到國外,並入選加拿大大學教材。現在商洛市文藝創作研究室工作。陝西文學院第二屆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