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翎聞言一怔,欲言又止,對淩滄瀾的敬仰瞬時一掃而空,甚至生起了厭惡。因她在幼年時親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因惡道而亡,所以隻要是修仙求道者在其眼前一晃,心中的憤恨自會膨脹難消。
淩滄瀾一瞥眼下,心中便知一二,搖了搖頭道:“裴兄有了幫手,看來我是百口難辨嘍。”
“幫手,誰是逸龍爺爺的幫手?嗬嗬,仙兒倒是與淩爺爺一個心思,藝多不壓身,多學一門手段又何嚐不好呢?是吧,姐姐。”
裴東朗眼見陸小仙不會察言觀色,即打圓道:“罷了罷了,不提這些了。”
“那後來呢”宮天笑愣頭愣腦道。
“臭小子,什麼後來呢?”裴東朗假氣道。
“泰山一戰啊?”
“輸了輸了,不是說了嘛。”裴東朗沒好氣道。
“輸了!為何會輸嘞?”宮天笑不解道。
淩滄瀾道:“為保住隱諱菩薩,公道僧飛鴿傳書,邀約了裴兄、端木慈、孟秋寒、還有老朽一同前往泰山。那三位寺中闖客亦是如約而至,另有一位喇嘛與其為伍,此人便是西域的妖人、葬天法師……”
公道僧眼見葬天法師隨行而至,麵色上便隱隱約約透出了一絲不安之象,上前道:“阿彌陀佛,時日一別,如今已有十餘載,老衲曾經記得,上師說過不再踏入中原土地——今時東嶽再見,貧僧卻不知應當如何與上師招呼了。”
葬天法師冷色道:“西方有句傳辭,太陽消逝在天地,並非離去,而是等待著來日重生。而且當時我並不知曉隱諱菩薩的玄妙,因此才會敗在其中,以至我在神廟中潛心修煉閉關十餘載,這才重新看見了中原的太陽。”
公道僧問道:“難道說,這便是你為何要將隱諱菩薩占為己有的道理嗎?”
葬天法師道:“原本天成之事,你卻能憑借一尊隱諱菩薩改天換日。後來我方知曉,這尊隱諱菩薩原來就是你的“占卜先生”,凡事由它做主,大有事半功倍之妙。所以嘛、這尊隱諱菩薩就是我的心病。今日要麼歸我,要麼將其毀掉,非一而不可!”
公道僧問道:“那你今日又為何不懼我的隱諱菩薩呢?”
葬天法師一聲狂笑,道:“哈哈哈,今日可不同往昔啊。”
公道僧不解道:“哦!今日又有何不同呢?”
葬天法師閃目光環視眾人,字字道:“今日的葬天乃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死人,你的隱諱菩薩又怎會在日照中天時——得算出鬼事呢!”
此言一出,聽者無不詫異,繼而端看葬天法師的腳下,確是見不得星點立影,再互相對視,眼中俱是盡顯慌神!
葬天法師雙眉一挑,繼道:“諸位不必猜忌,某家既然自稱死士,就絕不會私存凡間的俗氣。此來五嶽東,為得正是討回時年的公道,彌補一下我那被天鷹掏空的心腸!”說完,葬天法師滿目蒼夷。
說到此處,淩滄瀾的眼中亦顯空洞,目光與天空中的星月一碰,憂思道:“葬天法師所言不假,他那一身骨肉卻是僅剩下了一副皮囊,心肝脾肺早已被天鷹啄空了。唉……他不懼刀劍,更不怵拳腳,你打他時力不成形,刀光劍影豪無戳處,實在是縹緲如幻啊。”
裴東朗接道:“如此一般,僅僅幾個照麵,我等幾位自負之人便一一敗下陣來,眼睜睜地望著公道僧懷抱著那尊隱諱菩薩共赴山底,玉石俱焚,卻也是無能為力。而端木慈她……”
說到此處,裴東朗的心中悲痛欲絕,麵上黯然神傷,話語中斷幾次,一斷再接道:“端木慈她——更是被那天殺的葬天法師要挾而去……”
話畢,四方沉默半晌,一陣夜風舔過了幾人的麵龐,才又恢複了幾分生氣。
陸小仙試問道:“那、後來、可有端木慈的音信?”
淩滄瀾看了看無精打采的裴東朗,欲言又止……
裴東朗壓了壓心中的波瀾,穩聲道:“端木慈被葬天法師逼走西域,重返中原故土之時,已然時隔了十五個春秋。去時,她是老朽未娶過門的婆娘端木慈。來時,她的性情已然大變,占據苗疆,今非昔比,人稱蠱婆!”
“啊……”
這一句,猶如春雷一般炸響,除了早知詳情的淩滄瀾,其餘人無不是心尖震顫,呆愣當場!
裴東朗言之鑿鑿道:“這便是我為何苦守蓮池三十載的原因。唉……世間,也唯有蜀山蓮池中的這尾金魚才可使得端木慈恢複善念,重回正道啊!”
說著話,裴東朗站起身形,遙望夜空道:“我裴東朗一生潦草,真是辱沒了逸龍庭的門風。而天下人隻道我堂堂男兒癡傻了半生,又有何人才能品出我家婆娘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滋味呢?而當年,她也是為得保全我等的性命,這才隨那個葬天法師遠走西域。而她的今日今時——也是心不由己,實屬無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