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廣源淚眼朦朧的望著門前立影,一聲積攢多年的“悲苦”呼喚,在喉嚨間上下起伏幾次,終於還是脫口而出。雖然,此時他的心智並沒有被洛傲蓉的法術所蠱惑,思維也是十分清晰。可有些事情,明明知道是假象,是幻覺,是南柯一夢。可總會有人願意去信,而且寧願這虛無縹緲的一切為真,成真,心甘情願的當真!
局外人的眼中,洛傲蓉坦然自若,目空一切,手中慢慢的扭轉著花傘,麵浮著淡淡的微笑。
絲懸金鈴輕輕碰撞,擊來的音色斷斷續續,脆而不堅,予人一種疲倦困乏之感!
傘中的廣源則是萎靡不振,雙眸漸漸失去了神彩,昏昏欲睡的表情中,偶爾有幾絲不易察覺的悲喜悄然閃過!
眼見此情此景,唐翎幾人急聲呼喚,卻不能撼動其中。急得陸小仙一拽唐翎的胳膊,道:“姐姐,廣源大師定然是中了妖女的邪咒!”
唐翎目不轉睛,硬聲道:“不如我們闖進傘去,既是玉石俱焚也不許這妖女再胡來!”
洛傲蓉嬌然一笑:“如今,石頭僧的三魂七魄都附在這綾羅傘上,若有野心,爾等大可一試。本堂主竟要瞧瞧你們,能否奪出大和尚的真身,還是可以搶出一具出家人的屍體!”
眾人聞聲一驚,聽來的聲音乃是洛傲蓉的話語,而此時的洛傲蓉卻是身樣未改,雙唇緊閉!
裘笑道:“這是腹語,乃是毒寨中的一門小技。”
洛傲蓉腹語再道:“不愧曾是同門中人,你果然有幾分見識!”
裘笑憂道:“看來廣源大師乃是中了蠱術啊!”
宮天白有氣無力道:“裘使者,這蠱術、唉……”
裘笑道:“勝敗且看大師自持,我們卻不能生拉硬拽啊,否則……”
“怎麼樣?”宮天笑疾聲問道。
“石頭僧非傻即瘋!”
唐翎低聲道:“既然洛傲蓉與廣源大師同乘一傘,我們可否在她的身上做些文章呢?”
裘笑擔憂道:“毒寨以蠱術在天下橫行,想必不會這般簡單把!”
說話間,隻見廣源睡眼惺忪,瞳孔中塗滿了疲憊,隨時都要昏沉睡去!
“大師莫睡,廣源大師莫睡啊,前輩……”幾人呼喊聲聲,卻是於事無補,石頭僧的一雙眼皮最終還是耷拉了下去。
幻境中,廣源滿麵愧疚的望著金頭僧,心中話方要出口,腦海中再生閃念警示自己,遲遲道:“洛傲蓉啊,貧僧心知眼前一切,都是你作下的把戲,幻化出貧僧的師兄來蠱惑我的心智!”
“如此說,你是有心而為之嘍?”幻境中的金頭僧劈頭一問。
廣源一震,仔細端詳眼前,但見金頭僧的音容相貌栩栩如生,心知明明是假,舊情卻斬不斷:“你、你、師兄……”說這句話時,正是傘外真身睡去的那會。
金頭僧從石階上輕步而下,飄音道:“阿彌陀佛,師弟啊,你我雖然陰陽兩隔,渾沌世,還能再次聚首,九泉之下,我也可以瞑目了。”
“師兄的音容,愚弟我亦是朝思夜想,可、可這般相聚,乃都是幻象啊!”
金頭僧悠然一笑,穩聲道:“即知不真,師弟卻為何不能自持呢?”
廣源惆悵道:“倘若可以彌補前世之過,愚弟甘願陷在這幻局當中。”
金頭僧走到了廣源的身前,慈笑道:“緣生緣滅,故此今生,何有彌補之理!”
廣源情深意重地望著眼前,這位曾經親密無間的“故人”,雙手情不自禁,撫上了金頭僧的雙臂。一摸隻間,他的手掌穿過了金頭僧虛幻的身體!廣源的心智一返,重新想起了金頭僧已然不在人世!這時的他真是肝腸寸斷,再也不管不顧,哀聲道:“師兄、師兄啊,我廣源有負於你啊……”
金頭僧飄然道:“你長求一生,我悠哉半世,貧僧既為兄,又豈能妄稱!但勸師弟莫要再為此事糾結於心,一切過往都是命數使然,且隨風去吧……”
廣源悲腔道:“可是師兄啊,那時羅南鎮一戰,師兄拿起鬼郎中留下的一十二隻藥瓶,一一嚐試之時,師弟我——卻是畏首畏尾,毫無勇氣搶在您的前頭啊!唉……”說完,廣源將頭首深深埋在懷中!
金頭僧詭然一笑,徒自搖了搖頭,淒涼道:“莫道當初了,那些往事,冥冥中自有安排,天意不可違啊!”說完,金頭僧拂袖而去,背身道:“為兄累了,你也回去吧……”
廣源憂怨的望著絕情離去的金頭僧,老淚縱橫間不知該如何挽留……
局外人這時也能夠清楚的看見,廣源眼睛裏滾下的兩行熱淚,順著蒼老的麵龐,默默滑落!
唐翎看了一陣,低語道:“仙兒,你看洛傲蓉手裏的這把花傘,是否與童謠中、所說的相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