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籠著一層花白色的霧,零零散散幾個趕早的小販已經聚集在了客棧門前,自顧收拾著養家的營生。一勒韁繩,揪出了一聲馬嘶,唐翎翻身下馬,將馬韁遞給了站在客棧門前打著哈欠的小二:“上好的草料一個時辰一喂,不必牽遛。”
小二稀裏糊塗地接過了韁繩,半夢之間感覺到韁繩中夾著一塊硬物,頓時眉開眼笑,睡意全掃,高亢道:“放心吧您來,小的這就照作。”
唐翎三步並作兩步地蹬上二樓,推開房門,但見宮天白恭默守靜地坐在窗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床榻上的二弟。
“丹藥有了,肯定可以醫好宮天笑!”唐翎閃身而入,人比聲疾。
宮天白並未抬首,心灰意冷道:“怕是晚了,這種臉色已是死人的樣子,我見過許多!”
唐翎順言望去,但見宮天笑的臉上已經泛起了一層淡淡的死霜,毫無生氣,更無氣息。
“不會的,絕不會的……”唐翎一邊念叨著一邊從腰間取出竹匣,慌忙地掀開盒蓋,扣出一顆丹丸向著宮天笑的口中胡亂塞去。
宮天白趕緊將宮天笑扶起,用力地拍打著他的後背,隻待宮天笑的喉嚨出現了吞咽的動作,這才將其輕輕的平放身下。
“這藥、是哪裏來的?”宮天白呆了一會,含糊問道。
“翠竹嶺,竹林茶社,陰陽先生那裏求的。”唐翎應聲答道。
“陰陽先生?”
“嗯,陰陽先生。”
“他、懂得醫術?”
“懂得,此人絕非泛泛之輩!”
“哦。”宮天白點了點頭,眼神又遊回了床榻。
沉默再一次的凝固了屋內的氣氛,兩雙眼睛聚焦一處,一看,便是一個白天……
掌燈時分,門外傳來了一陣步伐,還是那個小二,輕輕地扣了扣門:“幾位客官,小店備好了吃食,是否端來幾樣兒?”
唐翎方要回絕,床上卻有人渾渾噩噩,有氣無力道:“樓、怕是走不下去了,還需端到床邊才是。”
唐翎與宮天白一驚一震,幾乎同時搶道:“宮天笑,天笑,你醒了!你醒了!”
“醒了,醒了,“咳咳”,煩勞二位小點動靜,震得我耳膜鼓脹嘞!”
“嗬嗬,店小二,肘子醬肉多來一些,我們這位客官需得大補。”唐翎喜道。
“唉唉唉,我說這位大姐啊,我渾身酥麻,牙齒無力,這些硬貨怕是嚼不動嘞。”宮天笑碎碎念念道。
宮天白笑道:“嗬嗬,還是來碗米粥吧。”
“大哥,能否給我來碗雞湯?米粥著實太素嘞。”
“哈哈哈……”說到此處,屋內的氣氛頓時濃烈,此前的陰霾即刻一掃而光。
陰陽先生所言不虛,從服下丹藥算起,不多不少整好三日,宮天笑的體魄便已恢複如初。整日叫嚷著要去西風觀尋仇,先要摘掉道門上的牌匾,後再將那隻敲響大鍾的獼猴挫骨揚灰。而此時,西風觀卻是賓客臨門,大排筵宴!
九月,煙雨鎮最美的時節,時有牛毛絲雨點綴,偶有七彩虹光映空,沁人心脾的花香貫串在每一條街頭巷尾,百花爭豔,桂馥蘭香。若能將小鎮的全貌盡收眼底,確是一副極好的濃墨水彩,當屬人間仙境。
穿梭的人流中,一個肥大的身軀走得生急,此人體型寬胖,肥頭大耳,若是將其頭頂上的幾撮頭發拔光,倒是像極了轉世的彌勒兒。
“喂,我說牛三通,還沒有尋到落身的廟宇嗎?”問話的是一個身穿緞子麵長袍的中年男子,一副小人臉,十足商賈相。
牛三通一步紮根,應道:“有位智者曾說我生有慧根,羅列仙位那是遲早的事兒,急不得一時。”
“哼,慧根!草根倒是隨處可得,整日異想天開的,怕是得了癡心風嘍。”
“你懂個屁。”說完,牛三通大步一甩,拂袖而去。
往東出去五裏,有一處絕壁,此處喚作落花頂,立壁千仞,罕有人跡!
牛三通氣喘咻咻的抻著脖子往上端瞧,心裏嘀咕道:“這哪是人能上去的地方啊,我若是信那道士所言,一不留神,仙班未入再一步跌進鬼門,不妥不妥啊!”頓時,牛三通打消了念頭,方一轉身,卻與一位老道撞了一個對臉兒。
“無量天尊,施主可是萌生退意?”
“西卜尊長,這落花頂有百仞之高,我又身寬體胖,如何上得去啊?”
西卜一甩手中拂塵,狐笑道:“嗬嗬,施主既有求真之意,又何懼這曲曲幾十丈的高低呢?曆數往來,哪位得道者又不是遭劫在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