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九子二目一凝,哪有認輸之理,揚袖耍出一式劈掛,袖裏夾風,絲絲犀利。風聲方起,跛腳僧身形一個後栽,右腿順勢往上一抬,那股邪勁便被推上了房頂。隻聽得轟隆隆一聲巨動,一束光彩灑進了屋中,嘩啦啦地又是一陣碎亂,瓦片斷梁,落雨一般密集。俯仰之間,賞月樓上已是天窗大亮,嚇得陸員外倉惶叫出一聲娘音,躲避之時,卻不想還有半片屁股撅在桌子外麵。
“雕蟲小技!”一聲喝音,跛腳僧憑空拉起身形,掌心一迎,印向了孫九子的前胸。孫九子雙腳急忙交錯,鶴步盤後,退步間氣頂丹田灌入雙臂,蓄滿氣力之時,身子已在三丈之外。眼見一雙若隱若現的掌印迫在眉睫,降魔掌也恰逢時宜的斬了下去。這兩家掌法俱是大開大合的霸道,比的正是內家功的底蘊。一較之下,一股黑氣與一雙掌印針鋒相對,頂撞之時,居然不分伯仲。跛腳僧心中一驚,心說卻是低估了孫九子的修為。
“嘭”地一聲,二人一同收了功法,這種耗神的交鬥,任誰都不願意拖延。屋內的桌椅被擴展開來的零碎掌風掀得七零八亂,陸員外儼然找不到了藏身之所。
麵紅耳赤的誌方一步奪前,二指怒點孫九子,氣道:“孫九子,你、你大逆不道?”
孫九子一聲怪笑:“哼,一輩子屈居籬下,士可忍孰不可忍!二師兄啊,你為人憨厚老實,平日間也待九子不薄,但勸你莫要卷入這場紛爭,以免傷了我們的和氣,損了自家的道行。”
“冥頑不靈,一派胡言!”一聲怒喝,誌方暗勁押入拂塵,施展出與座佛的開門之法,銀光乍現。再看眼前,一把拂塵甩出千絲萬縷,絲絲銀線淩動得嚇嚇生風,絲尖閃亮,線彩猶如鋼針一般銳利。
孫九子泰然自若地望著的誌方,虛打一聲道號:“無量天尊,與座佛果然偏心,嶗山道觀的開門之術,三十年來,我卻是第一次瞧見!唉,師傅啊,進門之時,你就無心賜我一個法號,難怪我予三清之緣乃是虛心假意嘍。師兄啊,我暫且這樣稱喚予你,可一旦銀光乍現,就莫怪九子不念同門之誼了!”說完,孫九子一拉身形,擺出了相迎的架勢。
當下的孫九子在誌方看來十分的陌生,幾十年的朝夕相處,孫九子一直是一個尊重師長,唯唯諾諾的鄉人。眼前,這位師弟的音容相貌,已然大大超出了誌方的所有想象。一時間,他迷愣當場,手中的拂塵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了!
“畫虎畫皮難畫骨,識人識麵不識心啊!東塵子自視讀得懂天下萬物,卻不想被座下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誌方啊,你且收了銀光乍現之法,這孽障絕非敞開門戶那麼簡單!”說完,跛腳僧一點地表拔身而起,空中揚起雙臂,四指在前,拇指在後,對著孫九子連連點去。此乃正是跛腳僧的看家本領,分筋術。
分筋術乃是金蟬寺的絕學,當年“苦菩提”在玄冥洞中麵壁了十七個寒冬酷暑,才將此法得以參透。而跛腳僧正是苦菩提的閉門弟子,亦是分筋術唯一的傳人。當年法號,智心。
孫九子自持補了一尾魚的功法,又身懷二十七載的修為,眼見來勢並未感到驚詫。他雙足紮根,貫通氣脈,隻感覺身體中的黑氣如同泉湧一般源源不絕。嘴角得意地一揚,一雙手掌中的力道便注入了七成的功底。一接招,孫九子的心中更是豁達,隻感覺跛腳僧點來的指法宛如綿綿細雨一般順滑,若是氣力稍加,足可一挫而就。想到此處,邪氣毫無保留,氣脈大開,十成功力徒然增入雙臂。一聲暴喝,。孫九子全力打出雙掌,兩股黑氣猶如兩條惡龍,風卷殘雲一般地向著空中的跛腳僧追去。
“來得正好!”跛腳僧低吟一聲,綿軟無力的指風悠然而變。四指一縮,大拇指由後頂前,赫然捅出去的兩道勁風,潮鳴電掣一般速疾,趕在兩股黑氣來襲之前打入了孫九子的雙腿中間。
“啊!”一聲慘叫,孫九子仰麵栽倒在地,身體劇烈地抽搐了起來。他麵部扭曲,五官挪移,太陽穴上青筋暴漲,其形其態可見痛苦至極。
跛腳僧從空中落下身形,信步走到了孫九子的近前,厲聲道:“你若不盡全力,柔風細雨足可斷你性命。你若使盡全力,任督二脈自會暴露無遺,分筋術的滋味也會讓你生不如死!哼,孽障,西塵子的道板還不快快交出?”
豆大的汗珠從孫九子的額頭上滲了出來,他蜷縮著身體在地上蠕動著,仗著上下兩排牙齒緊緊相扣維持著神誌,萬分的痛苦已然折磨得他說不出話來。他榨出了身體中尚存的一絲體力,顫顫巍巍地將右手伸入了懷中,摸索了良久才將一方木匣扒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