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養心閣,與座佛沒有了往日的笑容,盤坐在蒲團之上,冥思苦想著往日的種種,卻依舊沒有得出一個道理。更讓他迷惑不解的是,他的心術占卜之法怎會沒有未卜先知,若不是跛腳僧,他豈不是會一直被蒙在鼓裏!
掌燈時分,有人傳報,說是孫九子已經返回道觀。正在閉目養神的與座佛聞言眼皮一挑,目光生硬地往門外伸了出去,聲色俱厲道:“你去將其喚來,說是本座有要事親傳。再去告誡眾家子弟,今夜無論發生任何事故都不許踏出屋內!”
“是。”小道童一聲亮音,倒步退出殿閣。與座佛眼望門外的黑景,自咦道:“孫九子啊,看來你我間的機緣業已至此了,唉……”
時候不大,養心閣外一陣步動,門裏門外,孫九子的身子從黑暗中閃了進來。一屈背道:“師傅在上,弟子九子給師傅施禮。”
與座佛點了點頭,道:“九子啊,為師安差之事可已妥當?”
孫九子垂首送語:“李家坪的幾口枯井已經被弟子打通了地氣,如今已是清水滿溢,滔滔不絕。日後,那裏的百姓再也不用為口飲而憂。”
“好!”與座佛點了點頭,話鋒一轉:“九子啊,你在此修真已經多少時日了?”
孫九子未經思索道:“受師傅垂愛,弟子業已在觀中修真二十七載。”
“二十七載,若是再算上那路上的三載……”與座佛一陣惆悵,繼道:“正所謂河東河西,三十載一輪,如今的你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望著江水發悶的漁人。而我,也不會再認你是我的徒弟!”
孫九子聞言大震,與座佛話音未盡,他的雙膝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磕頭如搗蒜一般緊密,哀呼道:“弟子受盡師傅的恩惠,還未曾報答……”
未等孫九子把話說完,與座佛一抬手臂,淩空打出一條霹靂,孫九子聞音急忙抬眼,那聲色卻早已經追到了胸前。
“啊!”一聲慘叫,孫九子口中嗆出一道血注,仰麵栽倒在地,手捂著胸口,痛苦道:“師、師傅,您、您這是為何?”
與座佛冷峻地望著下方,眼神十分地犀利,冷聲道:“三十載的情分,一掌化為烏有,這時起,我與你都可以心無雜念,不必再為師徒二字絆腳。貧道一向公私分明,私情已斷,這便與你論論公道!”說完,與座佛站起了身子,渡步道:“孫九子,你修真幾十載,習得一身精煉,有法術傍身卻是作下暗事,明理其中,你倒是想要隱瞞到貧道哪時?”
孫九子自知事情已經敗露,神情倒是坦然了許多,他捂著胸口撐了起來,提氣道:“弟子食魚補氣,還不是為得振興我嶗山一派之威名,正所謂一尾噬心魚,勝得十年功,三尾噬心魚,成就百年業!”
與座佛雙指一點孫九子,咬牙切齒道:“噬心魚乃是百年前的異種,若是得不到經血喂養,豈可複活?又豈會有補氣之功?我道家之風難道是靠得害命發揚嘛?孫九子,你口口聲聲光大門風,卻絲毫沒有悔意,道法釋然,你竟然半字不存心間,可歎我與座佛一世英名,怎會收了你這個孽障!今日,若不是跛腳僧登門相告,嶗山道教的聲譽豈不是要毀於一旦!孫九子啊,你若是顆肉心,且把事情的原委在貧道麵前講述一遍。還有,為何我的心訣在你這裏卻是得不出一個所以?”
孫九子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漬,狠狠地看了一眼手背上的鮮紅,唇齒一緊,昂首道:“世間萬象,一切皆隨因緣,我孫九子能有今日也乃是道家所賜!”說到這裏,他抖了抖身骨,從懷中掏出了一方巴掌大小的木匣。匣蓋頂開,內呈一塊白絹,輕輕地掀開四角,露出了一塊橢圓形的木牌。孫九子把木牌往與座佛的麵前一呈,朗聲道:“師傅可否識得這方道板?”
與座佛二目一奪,繼道:“這方道板乃是貧道多年前的棄物,如今怎會落在你的手中?”
孫九子一縮手道:“這方道板乃是西塵子的遺物,師傅卻將其拋棄海中,想必當是恨透了這位尊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