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幽鑼使者(1 / 2)

宮天白昂首一拔,目色赤紅,力道:“若有天佑,江寨子民為何苦無生計,婆婆望眼欲穿盼了七載,又可見得一線生機?”一聲喝,揪住了方要邁出的步伐,白婆身子一沉,並未回身,哀道:“凡輩所能,何力與仙而挫,徒有鬥勇心氣,也隻是以卵擊石啊!”

“事在人為,怎能因一個凡字絆腳?哪怕以卵擊石,寧玉碎且不求瓦全!”

白婆遲疑了一陣,哀聲道:“我耄耋之年確不敢奢望重生,若因執念秧及池魚,就是罪過啊!罷了,罷了。”

“秋山如何?難道就這樣聊以卒歲嗎?”

此言一出,白婆的腳步如有千斤之重,再也無力邁出。沉寂片刻,她扭過了身軀,凝視著宮天白的目中異彩,讀了一陣,自言自語的音調愈走愈高:“秋山、秋山尚且年幼,絕不能長守於此,不能……”自語間,她猛一回神,手中一拽,與秋山雙雙跪在了宮天白的麵前。突如其來之勢,驚得宮天白疾步後撤,方要搭手就聽白婆道:“少年莫攔,縱然前景未卜,也要受我母子一拜。”說著,響頭便叩了下去。嘭、嘭、嘭。

江寨東首,一座寬大的敞院,此時,屋內燈火通明,一雙人影在牆壁上搖搖曳曳,時有重疊。子時的光景隻有閑蟲作語,八月芬芳濃鬱,卻不見賞花之人!

屋內,刁猴子寢不安席,食不甘味,行思坐想,憂心忡忡:“古老弟,若不把宮氏兄弟除去,怕會壞了我等大計。”

古萬春正昏昏欲睡,咋聞言有些迷愣:“哎喲,我的刁兄啊,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議,這香夢正酣的。”

“等不得明日!這宮氏兄弟絕非泛泛之輩,若不下手為強,明日遭殃的可就是我們嘍。”

古萬春身子一蜷,目光亮了八成:將信將疑道:“就那三個江邊野仔,何能為難你我呢?杯弓蛇影,何足掛齒?”

“那三顆李果絕非凡品,憑兄弟你的修為,可有橫走絕壁之功?”

“這……唉,可能事有湊巧,那宮天白不知從哪撿了便宜吧?”

“便宜?那三顆李果沾著雨水,果蒂上也還滲著鮮汁,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新摘之物!”

聞聽此言,古萬春睡意全無,登時一個撲棱,驚道:“刁兄之見,那宮天白是在落雨之時而動,東山懸壁走上一遭,來回不足半個時辰!”

刁猴子擔憂道:“毫末不劄,將尋斧柯。”

古萬春一拎鐵劍翻身下床:“我這就趁黑去宰了那宮氏弟兄,以解心頭之患!”

刁猴子徐徐道:“憑得一柄凡鐵,可有把握摘下宮家三顆首級?”

一句話,把古萬春隔在門裏,方要跨出的步子帶著氣焰釘在了地上:“若不依此,難道還要與之以理相論,辨出是非黑白嗎?”

刁猴子狐笑道:“仙弟曾經提過,你身揣一麵應急的鬼鑼,但遇不及之際,自可請出鬼鑼傍身,凡事自會周全嗎!”

古萬春一拍天靈,頓時喜形於色,牆壁上的一雙猥像再次重疊交叉,不時,便射上了一團圓溜溜的影印!

夜闌人靜,牙月獨攬蒼空,風輕雲淡時,卻有人把俾夜作晝,暗事歸在隱處。

古萬春顫顫巍巍地端著一麵烏黑小鑼,與刁猴子鬼鬼祟祟地跨入院中,麵朝偏西叩首三響。又從腰間摘下了一根人腿骨作成的白色鑼槌,待心中起伏稍穩,咒訣聲聲而起……念罷,再將鬼鑼捧在前胸,鑼槌趕上,敲得不徐不疾,不輕不重,打出的鑼音甚為沉悶,拖著如同唉聲歎氣一般的尾音,咣、咣、咣……一陣敲打,足足耗費了半個時辰,此間雖未生出異樣,始作俑者卻是心跳加速,失去節奏的呼吸越來越不順暢。

“仙、仙弟啊,這、這鬼鑼可是靈驗?若是再不作為,天可就要亮了!”

鑼音一直未斷,古萬春用衣袖沾了沾額角,壓音道:“刁兄啊,這麵鬼鑼乃是我在出寨之時,家師見我修為不濟,特予我傍身之用。毒寨浩大,奇兵利器多不勝舉,固然沒有不靈的道理。”說著,鑼槌加緊,音量便密了許多。又過了頓飯的功夫,忽有一陣陰風撒落,吹來的涼意好似含雪夾霜一般濕綿。古萬春與刁猴子的第一個寒顫還未抖盡,空洞中突然瀝下來一聲亮語,驚得人心委實大震:“院中乃是何人撩鑼?還不住手!”

鑼音聞聲而止,古萬春磕頭如同搗蒜一般,聲聲道:“弟子乃是毒寨末輩,如不是枯魚涸轍卻也不敢叨擾幽鑼使者!”

“所為何人?”

“回使者,我此來斷江是為得……”

古萬春方要細述過往,卻被一聲冷音攔了回去:“本使者無心詢你往事,隻需你道出那人字號!”

古萬春急忙改口:“斷江寨宮氏兄弟三人,分別為宮天白、宮天笑、宮天星。”

空中稍作沉寂,冷音再起:“切把鬼鑼收好,閑時莫要再出響動,這三人本使者自會了斷!”

陰風一掠,空中再也沒有絲毫動靜。院中,古萬春與刁猴子喜出望外,頂著西方的月牙拜了又拜之後,這才回到屋內,安心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