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香火籠罩下的神秘通道(1 / 3)

香火籠罩下的神秘通道

天下中文

作者:李誌明

在村莊的周圍,分布著許多家族墓地。家族大的,墓地大一些;家族小的,墓地小一點。大大小小的墳墓有序排列,像一片濃縮了的群山。有的雜草叢生,顯示年代的久遠;有的土堆新成,說明剛剛有人入列。墓地無一例外被蒼翠的鬆柏覆蓋著,陰森肅穆,偶爾有烏鴉 人的叫聲傳出,讓人忽地冒出一身雞皮疙瘩。鬼神之類的傳說大都發生在此,也就使其充滿了神秘色彩。

這些家族墓地是村莊厚重的曆史卷宗。

如果把村莊比作一棵大樹,那麼墓地就是村莊的根。翻開某個姓氏積滿灰塵的厚厚家譜,每一條根脈都清晰可現,可以追溯到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我更願意把墓地看作一個地下的村莊,與地上炊煙籠罩的村莊相對應。每個家族、每戶人家、每個人都與這個地下村莊血脈相連,像每根樹枝、每一片樹葉之於地下縱橫交錯的樹根。

無論皇族國親,還是草民百姓,對墓地的選擇都是極其重視的,甚至勝過修築新房,必須請風水先生看了才能定奪。這既是處於對先輩的尊敬,也是對後代的負責。因為他們深信墓地選擇是否正確,直接影響著香火是否旺盛,影響著家業興衰。時至今日,在鄉村,如果誰家災難頻出或日子過得磕磕絆絆,探究原因時,總會想到家族的墓地是否出了問題。二指先生繞墓地一圈,搖頭晃腦沉思片刻,總能找到墓地的問題,神秘地告知化解的辦法。這種做法不能簡單地用迷信無知來定義,墓葬本身就是一種複雜的文化現象,從另一個側麵也說明了墓地對人們生活的影響。

地上村莊和地下村莊的聯係是通過祭祖的方式完成的。那是繚繞香火籠罩下的一條神秘的通道,暢通在活人和死人之間,暢通在深重的現實與虛渺的幻想之間。

祭祖是非常重要和神聖的事情,是一項隆重的民俗活動。近幾年,河南和陝西兩地舉辦的黃帝祭祖大典,之所以影響日漸深遠,就是因為滿足了炎黃子孫的尋根需求。作為炎黃子孫,不論漂泊在何處,都忘不了自己的根,忘不了自己的祖先。血濃於水,這是中華民族五千年文明得以延續的重要因素。去年春節,我是陪父母在一座海濱城市度過的。父母居住的小區是一座兵工廠的家屬區。這家兵工廠曾經在我老家沂蒙山區,90年代搬到了這裏。小區的人來自全國各地,盡管口音南腔北調,生活習俗不同,但對老祖宗的尊敬卻是一致的。從大年三十到初一,我看到家屬區的角落裏都是燒香磕頭的人。有的還專門製作了大信封,上麵寫著家鄉的地址和郵政編碼。我不知道信封裏麵是否裝著寫給祖先的文字。他們深信這化作灰燼的信封能穿越千山萬水,把自己燒的紙錢和孝敬準確投遞給祖先。他們虔誠地撅臀伏身,跪在堅硬冰冷的水泥地上朝著各自家鄉的方向磕頭。我理解這些遊子的心情,他們大都白發蒼蒼,在外漂泊了大半輩子,他們也想回老家過春節,和親人們團聚,祭奠自己的祖先,卻因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回不去了。燃燒的火苗鍍亮他們皺紋密布的臉膛,不少人眼角掛著晶亮的淚珠。他們每個人本身都是一個曲折心酸的故事。我想起了我的父母。父親和妹妹都是這家兵工廠的職工,工廠搬遷之前父親已退休回老家,按資曆他得到了一套房子。前些年妹妹一直勸父母搬來住,畢竟他們年紀大了,妹妹照顧起來方便。可無論怎麼勸說,甚至不惜與妹妹發生衝突,堅決不搬。父母一個堂皇的理由:他們搬走了,過節過令誰替他們給祖先上墳?誰把祖先請到家中團聚?把墓地荒了那是大不敬,讓別人笑話。這樣僵持了十幾年,直到去年夏天,父親的身體突然出了大問題,為了就醫方便,父母才勉強搬過來。臨走還專門囑咐叔叔,過春節時,要以他們的名義燒上幾刀紙。

相對於政府舉辦的場麵宏大的祭祖大典,民間的祭祖方式更富有人情味。每個地方祭奠老祖宗的方式不盡相同,在我老家,祭奠方式主要有兩種:上墳和請家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