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深秋涼·囚】---
[One]
月亮高掛在漆黑的夜空中,偶爾吹過一陣微風,吹散了雲層。
從陰暗潮濕的地牢中緩緩走出,童博的腳步一頓,眼眸怔怔地看著不遠處倚牆而靠的男子。
冷峻的男子雙手環胸,慵懶地身體斜靠著石牆,蒼茫的目光悠悠然地抬頭凝視著明月。似乎聽到了他的腳步聲,男子側頭看向他,冷冷地笑著,“又去看她了?”男子的模樣像是等了他許久。
童博定定的注視著他,清冷幽深的眼眸沒有一絲波動,左手放在右肩上,微微頷首,恭敬地道,“主人。”
黑眸變得愈發幽深了,審視般注視著他麵無表情的臉,桑月緩緩朝他走去,微微眯起眼,語氣更冷上三分,“我問你,你又去看她了?”
沉默了一會兒,童博平靜地看著他,麵容寡淡,清冷的語調不帶一絲起伏,“屬下想從她那裏套出神龍劍的下落。”
“噢?”桑月斜睨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那問到了嗎?”
“還在努力。”童博的情緒沒有絲毫起伏,不動聲色的正視他探究的目光,隻是那黑白分明的眼眸,猶如深潭一般,深不可測。
“還在努力?”桑月突然戚戚然地笑了,眼神灼灼的盯著童博,眉目之間透露出落寞黯淡之色,“就連你,也學會對我說謊了,是嗎?”他湊近了童博,仔細地端詳他半晌,在他耳邊輕聲道,“既然你問不出來,就讓我來。”冰冷的語氣帶著血腥的味道,如同勾人魂魄的死神,透露出死亡的氣息。
童博一怔,幽深的瞳孔閃過慌亂,不假思索的否決,“不……”話剛脫口而出,他驚覺自己的失態,恢複了往日的冷漠,“再給屬下一些時間,定會問出神龍劍的下落。”
“再給你時間?”桑月的目光一凝,語氣像要凝結成冰一般,眼眸犀利地盯著他,聲調不自覺地拔高,“再給你時間讓你們談情說愛嗎?還是給你時間讓水月洞天的人把她救出來?嗬,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夜夜潛入地牢,給她吃喝給她療傷!童博,你當我是傻子嗎?”
神色微慍,眼眸噴射出怒火,桑月再也克製不住的擒住他的雙肩,用盡幾乎要捏碎他的力道,“你愛上她了,是嗎?”即便童博失去了記憶,忘記過往的所有,他還是再次愛上她了!
他不懂,那個叫豆豆的姑娘究竟有什麼好?值得童博這般喜歡?
童博神色一怔,默然地凝視著眼前震怒的人,兩人僵持著許久,童博的眼神木然而空洞,悠悠然地垂下眼眸,不似桑月的勃然大怒,他平靜地像緩緩流淌的小溪,再也激不起半點波瀾,語氣一如往常的清冷,“主人,您多慮了。”
桑月眯了眯眼,他最恨痛童博這種平靜冷漠的態度了!好似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沒有半分情緒。那樣溫柔寵溺的目光,隻為了她一人展露,是嗎?
這世上的東西,向來隻有他要不要,從來沒有他得不到的。
童博也不會是例外!
他得不到的東西,即便毀掉,別人也休想染指半分!
桑月鬆開了他,退後了幾步,神色微斂,一如往常般的冷靜,黑眸愈發幽深,戚戚然的看著他,突然嘴角彎起一抹詭異的笑,“要想我放了她,也可以。”意料之中看到童博的神色微亮,心裏一陣抽痛,桑月麵罩寒霜,說出的話如夜色一般冰冷,“……我要你來交換。”
童博詫異地抬眼,眼神茫然而疑惑,神情微愣。
[Two]
不再解釋,桑月拽著他的手臂大步往外走,他的手勁極大,捏的童博生疼生疼,卻也沒有掙紮。桑月腳下的步伐極快,不顧他是否能跟得上,硬生生的拉扯他穿過長廊,穿過大廳,直到推門而入,把他推向黑漆漆的內室,似乎沒料到桑月突然的甩手,童博腳下不穩,一個踉蹌撞到桌角,身形微微晃了一下才穩住。
桑月用腳大力的踹上房門,落了門栓,轉頭直直地向童博走去,就像一頭盛怒的豹子,危險而殘忍。在童博還沒弄清楚什麼情況之時,桑月霸道的抬起他的下頜,覆上了他冰冷的唇,溫熱的舌尖直挺挺的闖進他的口中,與他的交纏在一起,發狂地吸吮著他口中的唾液,盡情地品嚐那令他神往已久的渴望。
童博瞪大了眼睛,終於打破了臉上冰冷的麵具,眼裏有了慌亂,驚愕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口中的糾纏令他作嘔,反射性的掙紮,重重推開他,語調不穩地厲聲道,“你瘋了!”
童博眼中的厭惡深深刺痛了桑月的心,他太清楚世人的這般目光,就像一把利劍在心中剜著,疼得叫不出來。他瘋了?就因為他不同於世俗的情感,就活該被世人唾棄詬病,殺之而後快嗎?如果這是瘋,那就讓他繼續瘋下去吧!
這般不容於世的情感,若是注定他要下地獄,誓要拖著童博一起墮入無邊黑暗,萬劫不複!
桑月不怒反笑,眼眸幽暗陰鬱,陰惻惻地湊近他,語氣飄忽得像是從另一個地方傳來,“你不是想救豆豆嗎?”冰冷的手指撫上童博的臉,眼神迷離,指尖下的溫熱是他渴望許久的,他湊到童博的耳邊,吐氣如蘭,“……你,來換她。”
童博周身一震,驚愕地對上他熾熱的眸子,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眸裏充滿了羞憤,全身因氣憤而顫抖著。桑月再次俯身吻他,他厭惡地別過臉,躲開他的親吻,不願再看他。
月光透過窗柩如水般漫漫溢了出來,襯得桑月的臉龐忽明忽暗,看不真切。他微微退開身,心裏克製不住的疼,雙拳緊緊的握著,指甲掐入肉裏,眼神晦暗狂亂,神色複雜的盯著童博半晌,緩緩地笑了,“你如此喜愛她,她的滋味應該不錯吧?本座倒是迫不及待的想嚐嚐了……”
童博震怒的回頭瞪著他,眼眸罩上寒霜,胸口上下起伏,見他轉身就要走,飛快上前拽住他的手,語氣強壓著怒火,低沉道,“我不許你動她分毫!”
桑月一怔,緩緩的回過頭,怔忡地看著他緊拽著自己的手,神情悲涼,眼眸漸濃,嘲諷地笑著,“不許?童博,你憑什麼不許?別忘了,這裏是鬼窟,我是你的主人!你以為她叫你幾聲童大哥,你真當自己是她的童大哥了?她的童大哥是胸懷天下寬厚從容溫暖如旭日的英雄,你呢?你是手上沾滿了血腥,冷酷無情殺人如麻的冷血怪物!聽清楚了嗎,你是半人半蛇的冷血怪物!別妄想不屬於你的東西,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一個肮髒的活在黑暗裏的怪物,你也不照照鏡子,捫心自問,你配得上她嗎?配得上嗎?”他的口吻尖酸而刻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利刃,淩遲著童博,令他血色盡失,毫無招架之力,惝恍地跌落在地,顫抖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神情絕望而灰敗。
童大哥,我叫豆豆。
童大哥,你娶我好不好?
童大哥,你怎麼又忘了我呢,以後讓我忘記你,讓你嚐嚐這樣難受的滋味。
童大哥,我說笑的,忘記的滋味那樣不好受,我怎麼忍心讓你承受呢?
童大哥,我沒事,你別擔心,真的一點都不痛。
耳邊回蕩著她的呢喃軟語,眼前浮現她的燦若星眸,她的巧笑倩兮。
他忘卻了所有,忘卻了與她之間的點點滴滴,努力回想卻隻有一片空白。但隻要看到她明媚的笑靨,尾帶語音的撒嬌,內心總是克製不住的柔軟起來,似乎已經深深絡印在心上,揮之不去。一股與生俱來的柔情不由自主地萌芽,澎湃地情感在一瞬間決堤。在地牢中的她,明明傷口痛得無以複加,還一直保持著微笑安慰他,笑著說她沒事,她很好。卻在他轉過頭的時候,偷偷擦掉因傷口疼痛而流下的眼淚。
那樣溫暖明媚的佳人,就如一道奪目絢爛的陽光,照進他黑暗冰冷的心,讓他麻木的情感有了知覺。
有著那樣明媚的笑靨,那樣純粹幹淨的眼眸的女子,他怎能允許桑月侮辱她、肆意毀掉她的人生?
桑月走近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歎息著,“童博,你是屬於我的,你是屬於這黑暗的。”他蹲下來正視他,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透露著幾分溫情,童博別過頭,躲過他的碰觸,閉了閉眼,苦澀又低啞地開口,“你當真會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