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隻當年少 【完】(1 / 3)

---【番外/隻當年少】---

[一]

“啊——啊——”

屋內傳來女子痛苦地尖叫聲,屋外的男子不安地來回踱步著,眉頭緊蹙,時不時擔憂地往房門瞧,每每耐不住地想要衝進屋裏,被擋在房門前的女子攔住,說什麼也不讓他進屋。

“莊主,您也不是第一回當爹了,怎麼還如此莽撞呢?劉穩婆說了,夫人是順產,您就放寬心吧!自古以來哪有男子進產房的道理?”

女子見他全身緊繃,滿臉地擔憂之色,徑自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遞給他,安撫道,“莊主,劉穩婆是出了名的一把好手,當初博少爺也是她親自接生的,她說沒事,您還不放心嗎?”

“涓兒,劉穩婆接生我自然是放心,但清言已經痛了好幾個時辰了,怎麼還沒生呢?當初生博兒,也沒有這般漫長,我實在是擔心她撐不住……”龍澤擺了擺手,他的妻子正在房裏受苦,這茶,如何能喝得下?這心,如何能定得下?那聲聲淒厲的呼喊,令他如坐針氈。

轉眼幾個時辰已經過去,清言的喊聲越來越弱,似乎漸漸沒了力氣,她那般柔弱單薄的身子,如何能受得住?

正巧,遠處傳來一陣孩兒的哭啼聲,龍澤虎軀一震,驚喜地抬頭望去,卻見不遠處奶娘抱著一歲多的小娃兒匆匆走來。哭泣聲正是眼前的小娃兒發出的。

龍澤急急上前去,接過淚眼汪汪的小娃兒,輕輕撫著他的背,溫和地哄著,“博兒,怎麼哭了?來,告訴爹爹。”

他抬眸疑惑地看向奶娘,奶娘解釋道,“博少爺午覺醒了,哭鬧著要找夫人,聽到夫人的叫聲,哭得更厲害了,哄也哄不住,我隻得帶他過來了。莊主,您哄哄博少爺吧,除了夫人,他最聽您的話了。”

龍澤相貌堂堂,風度翩翩,小龍博頗為像他,小小年紀眉清目秀,可想長大後的英姿。

小龍博的小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襟,一張白嫩嫩的小臉哭得眼淚肆虐,小腦袋自覺地靠在龍澤的胸口,順便把臉上的鼻涕和眼淚蹭到自家爹的身上,奶聲奶氣地哭著,“娘……娘……要娘……”一歲多的小娃兒,還不太會說話,隻會反複念著幾個簡單的音節。

“啊——好痛——”

這時屋內又傳來孫清言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懷中的小龍博瑟縮了一下,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瞪得老大,扁扁嘴,發出更加震天的哭聲,“嗚嗚嗚嗚……娘……要娘……”

他似乎知道娘親在屋內受苦,圓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緊閉的房門,委屈地看看房門又看看一臉焦急地龍澤,伸出小手指著房門,咿咿呀呀的說著含糊不清的話。

一大一小,屋內屋外,哭聲震天。

龍澤隱約懂得他的意思,親親他的小臉蛋,安撫地抱他哄著,“博兒乖,不哭不哭,娘親在生弟弟妹妹呢,你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小嘴微張,小龍博歪著腦袋疑惑地看著他,食指放進嘴裏吸吮著,不明白龍澤說得是什麼意思,毫不猶豫地回答,“喜歡娘!”

聞言,龍澤忍俊不禁地露出微笑,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寵溺地親親他的小臉蛋,一本正經的開口,“娘親是爹爹的,隻能爹爹喜歡。”

小龍博這回可聽懂了,小小的臉露出不悅的神情,臉頰不開心的鼓了起來,小手握拳不依的捶打他,“爹爹壞!”

一陣清脆的啼哭聲劃破長空,父子倆微微一愣,龍澤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喜悅地抱著小龍博大步往屋裏走。剛走到屋前,緊閉地房門從裏頭打開,劉穩婆迎了出來,疲憊地臉上笑容滿麵,“恭喜龍莊主,賀喜龍莊主,喜得麟兒,母子平安!”

[二]

“清言,難為你了。”龍澤俯身拂開孫清言淩亂的發絲,別在耳後,憐惜地擦拭她汗濕的額頭,輕輕地在她眉間落下一吻。

“博兒也要親親!”不甘被冷落的小龍博趴在床頭,小嘴一嘟,湊上去吧唧親上一口,隨即露出燦爛的笑容,眼神清亮的看著孫清言,小手摸摸她的臉,奶聲奶氣地說著,“博兒呼呼,娘親不痛。”

劉穩婆抱用溫水清洗嬰兒,麻利地給他裹上紅色毛邊的繈褓,抱著孩子走到床前,她說著,“龍夫人,您看,小少爺的左肩有月牙形的胎記呢。”

龍澤扶著孫清言坐起來,在她背後墊好軟枕,她接過孩子,撩開繈褓的一角,看清孩子白嫩的肌膚上有一輪淡淡的淺紅色月牙形胎記。

孫清言小心地裹好繈褓,摸著他紅撲撲的臉蛋,蒼白的臉上揚起微笑,“博兒,你有弟弟了。”

小龍博睜圓了雙眼,手腳並用的爬到孫清言身邊,好奇地看著孩子。

繈褓中的嬰孩微睜著眼,烏黑的眼睛被湊過來的小龍博吸引,兩人大眼瞪著小眼,小龍博露出大大的笑容,小手揮舞著就要撲上去,原本想摸他的小臉,可小孩哪裏知輕重,小手重重地打在他的臉上,震天的啼哭聲瞬間鑽進小龍博的耳朵。

還沒搞清楚狀況的他想要繼續親近嬰兒,但滿腔的熱情還未宣泄,就被自家老爹拎了起來,四肢在空中不依的亂動,龍澤把他抱入懷中,小龍博氣惱地瞪著龍澤,四肢並用的想要掙脫出來。

孫清言輕聲安撫著啼哭的孩子,抱在懷裏輕輕拍撫著,哭聲逐漸減弱,孩子漸漸安穩的睡著了。她抱著熟睡的孩子,視線落在鬧騰得不亦樂乎的父子倆身上,曲指在唇邊,示意他們安靜。

小龍博最聽娘親的話,立刻不掙紮了,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烏黑的眼睛直溜溜地轉了一圈,右手又捂住龍澤的嘴,不讓他講話,看到龍澤有口不能言的模樣,小龍博調皮地咯咯笑了。

龍澤抱著他坐在床沿,拉下他的小手,目光溫和的看著孩子熟睡的模樣,調侃道,“清言,是誰信誓旦旦的說這胎一定是女娃?”

孫清言氣惱地看了他一眼,嬌嗔道,“若不是古人常說酸兒辣女,懷博兒時愛吃酸的,懷這胎又偏好辣味,誰知還是個男孩兒。”有了博兒之後,她一直想再生個女孩,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不論性別她都是喜愛的。

龍澤自衣袖拿出一枚如意鎖,孫清言接過一看,輕柔地笑著,“夫君,孩兒才剛出生,怎就打好彌月的如意鎖?”纖細的手指劃過如意鎖上的“顏兒彌月”,歎息道,“這顏字……”

因為喜愛辣味,孫清言隻當這胎是女娃,早早就想好孩子的名字,單名一個“顏”字,寓意綠鬢朱顏,俏麗姣好。

“誒,夫人取名顏兒,就是顏兒。”龍澤眼神清明,笑聲爽朗,“龍顏,男女皆宜,古時有虞世南、褚遂良、歐陽詢、顏真卿四位著名書法家,有‘虞褚歐顏’之說,隻望顏兒能效仿古人柳骨顏筋,矯若驚龍。”

小龍博的注意力被如意鎖吸引,兩隻小手從脖子裏拿出一條相同的如意鎖,炫耀似得舉得高高的,笑聲清脆悅耳,“博兒有!”

“就如夫君所言,取名龍顏。”孫清言細心的掖了掖繈褓,慈愛地看著熟睡的孩兒,溫言軟語地喚著,“顏兒,我的顏兒。”

“博兒,以後你就是哥哥了,要好好照顧顏兒,知道嗎?”龍澤逗弄著懷裏的小龍博,正經八百地告訴他。

小龍博似懂非懂,趴在龍澤的懷裏,玩弄著脖頸上的如意鎖,很自覺的忽略了自家老爹的囑咐,因為現在他的小腦袋裏隻有一件頭等大事,那就是——

他抬起小臉,清澈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龍澤,軟聲軟語地撒嬌,“爹爹,我餓。”

[三]

夜色暗沉,黑壓壓的烏雲遮住明月,厚重的雲層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空中傳來幾聲烏鴉的嘶叫聲。

簡樸的平房內,隻有幾張簡單的木質家具,在墨芍的打理下,十分幹淨整潔。

墨芍靠坐在床榻上,低頭逗弄著繈褓中的女兒,她剛剛喂完奶,孩子的小手握拳揮舞著,顯得十分精神。墨色的長發披肩而下,有幾絲落在孩子的臉上,襯著她紅撲撲的臉頰甚是可愛。

又是一夜無眠。

已是人靜夜深之時,屋內燭光搖曳,光線微弱,她的身影在牆上留下模糊的重影,顯得有幾分落寞。

墨芍輕輕拍撫著女兒,嘴裏哼著不知名的曲調,眼眸卻不止一次的望向緊閉的房門,姣好的麵容隱隱浮現擔憂之色,目光變得悠長而深遠,思緒不知飄向何處。

自泠崖走後,已經整整三天了。

遙想三天前的夜晚,她剛剛誕下他們的獨女。接到龍澤的飛鴿傳書後,泠崖甚至還未來得及抱抱女兒,僅留下一句“等我”,就行色匆匆提劍而去,至今未歸,也無任何口信。

墨芍與孫清言不過前後相隔幾日誕下孩兒,龍澤也是知曉的,若不是出了大事,他斷不會在這種時候召回泠崖。若不是出了大事,泠崖更不會離開剛剛生產的妻子,連一封口信都沒有。

泠崖原本不叫泠崖,他剛出生就被拋棄在城郊,原是受人欺淩的小乞兒。龍澤之父龍欽見他根骨奇佳,秉性堅韌,是個可造之材,便把年僅7歲的泠崖帶回龍澤山莊,因他與龍澤年齡相仿,便作了他的侍從。

一般而言,無名無姓的孤兒進了龍澤山莊,自然是隨姓龍,但當年他的繈褓上繡著龍飛鳳舞的“泠”字,許是他的姓氏,泠崖本性倔強,雖然受惠於龍氏,但始終不肯改變姓氏,所幸龍欽不拘小節,隨他本姓,取名泠崖。

龍欽待人寬厚,從不責難下人,不僅供他吃喝,更教他讀書識字,傳授武功。龍澤也從不曾嫌棄過他的身份,處處以誠相待,坦然示之。龍家對他而言,如同再生父母,恩重如山。

泠崖和龍澤從小一起長大,龍澤是獨子,兩人表麵是主仆,卻情同手足,感情甚好。龍欽的知遇之恩,讓泠崖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若沒有龍欽,就沒有如今的他。

好景不長,泠崖為了墨芍,為了龍家的聲譽,主動要求被逐出龍澤山莊,與墨芍一同歸隱山林,其中緣由豈是一兩句能說得清楚。即便現在離開了龍家,也絲毫不影響他與龍澤的兄弟情誼,兩人仍然保持聯係,偶有來往。